香穗院子里还住着念儿,他不好在门口大喇喇站着,程乾看她进来院子,转身出了月洞门。
今儿香穗回来的晚了些,念儿房间的灯已经熄了。
香穗问:“念儿睡下了?”
竹翠刚巧站在门口,她帮香穗掀开门帘子,轻声回:“用过晚饭没多久,念姑娘就睡下了。许是今儿摘柿子累着了。”
这样就累着了?
香穗觉着念儿的身体太弱,好在她之前练武,今儿倒是没有怎么感觉累。
那,绿竹跟竹翠是不是也都累了。
“绿竹呢?你们不用管我了,洗漱洗漱也赶紧去睡吧。”
“绿竹上去帮姑娘铺床去了,浴室里洗漱的水也打好了,姑娘要现在洗漱吗?”
竹翠跟在香穗身后,并没有扔下主子自己去睡的打算。
香穗见她让她们去睡,她也没有反应,就决定还是先去洗漱了,等她睡下了,她们自然也就去睡了。
“行,我现在就去沐浴。”
香穗洗了澡,躺到床上之后,绿竹跟竹翠才退下休息。
翌日,大家用过早饭又去摘柿子。
香穗跟马氏说,摘完柿子她要出去一趟,马氏简单问了一句,“出去干什么去?”
香穗就将朱阿婆要给程乾酒方子的事说了,之后就说到自己想学酿酒以后开个酒肆之类。
马氏从来不左右香穗的决定,她说想酿酒,她就欣然同意。
还提醒她记得拿上茶果点心。
摘了三天终于将柿子树上的柿子都摘完了,之后大家都聚到灶房院子里围在一起削柿子皮。
香穗急着要去见朱阿婆,就没有跟大家一起去削皮。
甜水巷很好找,甜水巷外面的大街上有几间酒肆。
香穗是带着绿竹出来的,绿竹十五六了比竹翠大两三岁,往常出院子也是绿竹跟着。
甜水巷里各家各户门口都干净整洁,不知道为什么,香穗一眼就看到了巷尾的那一家。
那一家的大门斑驳破旧,跟整个巷子都格格不入,应该是后面换上的。
香穗过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她抬头看了看上面门锁,门没有锁,是从里面栓起来的。
两个女子在家,难免谨慎了些,不知道那婆婆能不能听出她的声音?
“婆婆在家吗?”香穗对着大门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动静,“我是城北来的,过来找婆婆有些事儿。”
香穗静下来,支楞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好像有人来开门,她往后退了退。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过来开门的是朱家阿婆。
香穗笑着打招呼,“阿婆,贸然前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听着就觉着姑娘的声音耳熟。”朱阿婆开了门,往旁边挪了挪请香穗进去。
香穗进去,绿竹提着几包糕点也跟了进去。
进了朱家,香穗感觉跟进了玉田县程家一样,院里干净,光秃秃的,总有种凄凉的感觉。
朱阿婆热情引来香穗进屋,屋里果然如香穗所料,什么都没有,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两条长条凳。
朱阿婆搬了一张长条凳请香穗坐:“姑娘,坐吧。家里的东西都典当出去了,好在还有两条长凳。”
香穗笑着坐了下去,绿竹将带来的果子点心放到了四方桌上。
朱阿婆看了果子点心一眼,心里酸楚的不行,多长时间了都没有人带着东西来过她家了。
第122章 帮朱娘子诊治
自从朱家遭了难,往常行走的人家大多都不来往了。
她典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将女儿救出来,那些人更是躲着她走,很怕她沾上他们。
今儿不管这姑娘所为何来,她都不会让她失望的。
朱阿婆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来,笑着问香穗:“姑娘今儿前来,所为何事?”
香穗也笑,“阿婆,我来是有些事儿。”
她看了看朱阿婆光秃秃的家,问:“阿婆以后有何打算?你跟朱娘子以后还打不打算酿酒?”
朱阿婆摇了摇头,“我们打算回朱家老家去,以后再也不酿酒了,老家还有几亩地没卖,以后就种地过日子,如今赋税减了,我们娘俩种地也能养活自己。”
朱阿婆没有说不会酿酒,只是说再也不酿酒了。
“阿婆是不是也有这酿酒的手艺?”香穗问。
朱阿婆活了大半辈子了,香穗这样一问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当初我也就跟老头子打打下手,姑娘是想?”
香穗弯着眉眼笑了笑,“阿婆,我不瞒你说,我过来,原想着拜你为师,想跟着你学酿酒来着。”
朱阿婆望着香穗问:“姑娘跟程爷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家人啊。”香穗回答的很顺畅。
“我不懂酿酒,当初也就是跟着老头子打打下手,有些手艺人家讲究个传男不传女,老头子没有那种想法,他也将这酿酒的手艺传给了闺女,只是没人知道。”
原来朱娘子懂酿酒,香穗盯着朱阿婆,“朱娘子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受了重刑,又在监牢里关了几个月,人出来了,全身到处都是伤,如今躺在床上养着呢。”
朱阿婆眼中满是疼惜。
朱娘子以后可能会成为她的师父,香穗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
“给朱娘子请了郎中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朱阿婆见香穗好像是真的关心朱娘子,就站了起来,“拿了药吃,她在这里间躺着呢。”
朱阿婆进来里间,香穗跟了过去。
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个人?猛然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走近之后,香穗一看,老天爷唉,这瘦的都不成人形了,怪不得躺在床上也显不出来。
床上的人头发枯草一样,脸色灰白,眼窝深陷,眼睛紧闭着,瘦的脸上不见一丝肉。
这,这还能养好吗?
香穗不由得问出声:“怎瘦成这个样子?”
朱阿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被人诬陷,她倔强不认罪,被打了几十大板,扔进大牢里没人管没人问,夏季天热,伤口流脓生蛆,动不了,拿不到饭就没得吃,就成了这个样子。”
“阿婆你别难过,我请郎中来给朱娘子再看看,诊治吃药别担心,我来出钱。”
“这……这怎么使得。”
朱阿婆惊得眼泪都收了回去。
香穗走出里间,对绿竹说:“绿竹,让外面的九成过去请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
绿竹领命出去了。
朱阿婆一直战战兢兢地感谢香穗:“姑娘真是活菩萨,我们何德何能能遇到姑娘。”
香穗抓住她的手,说:“阿婆,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有所求的。”
只要她家荷儿能有好起来,让她做什么都行。
朱阿婆望着香穗郑重点头,“好好,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满足姑娘。”
“你说朱娘子是懂酿酒的,以后朱娘子好了,我想拜朱娘子为师,跟着她学酿酒。”
朱阿婆马上应下:“好,我代她答应下了。她好了,就让她教你酿酒。”
九成是赶着马车出去的,没多久就带回来一名郎中。
那郎中帮朱娘子把了脉,把过脉之后眉头蹙得很深。
他想看看朱娘子的伤势,可大部分人家宁愿病死也不让男郎中看,于是他询问了朱阿婆的意见。
朱娘子都那样了,她怎么不同意。
她点头之后,郎中帮朱娘子看了伤势,身后伤痕累累,还有很多没有长好。
郎中最后摇了摇头,“旧疾顽固,身体亏虚伤及五脏。”
朱阿婆听闻眼泪又落了下来,“能看好吗?”
“吃药慢慢地温补。身上的伤要仔细清理后涂抹熬药。”郎中低着头开药方子,将药方子递给朱阿婆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按着方子先吃一个疗程。”
香穗付了诊金,让九成送郎中回去,顺便将药方子给他,让他抓药回来。
今儿来的时候,香穗拿了十两银子在身上,原本计划着若是她们都不会酿酒,就将这十两给她当定钱,然后再回去找程乾商量。
没想到这钱在看病上派上了用场。
九成拿了药回来,诊费加上药费,一共花了三两多银子。
香穗将剩下的六两多都给了朱阿婆,“这些你们拿着,买米面。”
朱阿婆已经家徒四壁,她也没有跟香穗客气,伸手接过了香穗递过来的银两。
朱阿婆还得烧水给朱娘子擦身涂药,香穗他们就走了。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香穗默不作声。
若是当年她家也能遇到一次能给他们十两银子的人,她爹是不是也能好起来?
当年她家为了给他爹看病,也是将家中所有的东西都典卖了出去。
她爹娘成亲时候的那身喜服也典卖了,小时候她娘总说让她出嫁的时候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