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家选中的依旧是丽云,这家人似乎有钱一些,衣服也相对干净得多,他们出了价之后,又和姓周的说起了悄悄话。
袁晴晴心里又惊又怕,那些长相奇形怪状的男人望过来的目光只叫她恶心。趁着几个人围着丽云讨价还价,她慢慢挪到床边,双手抠着床沿,紧张地观察着人群的动向。
突然,围在门口的人骚动起来,循着人们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刚才那一家四口又回来了,“猪也给你”,男人说。众人大笑起来,男人的脸涨得通红,可还是在家人的催促下继续开口:“两头都给你,快出栏嘞。”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这时,袁晴晴瞅准一个空档,快速地从几个人的中间穿了过去,冲出屋门。她的动作太快了,屋外的人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她一口气跑出了大门外。
门外也是错落的土房,中间一条窄窄的土路,勉强能过一辆车,袁晴晴沿着土路,拼命奔跑起来。
第二十一章 月亮坨 (4)
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人去追她,人们只是涌到门口,看着狂奔的袁晴晴带起一路灰尘。丽云想追出去看情况,却被两个男人拦在原处。趁着人都在外头,其中一个男人忍不住摸了一下丽云的胸部,丽云想要尖叫,嘴巴还没出声,巴掌先“啪”地打在那男人脸上。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出手。
男人挨了打,不但不生气,还对着同伴“嘿嘿”地笑了起来。
丽云跑到通风口上趴着,想看清楚袁晴晴是不是跑掉了,可她什么也看不见。
外面的人依旧在看热闹,看着袁晴晴跑得越来越远,不见身影,可他们似乎都知道后头会发生的事,饶有兴致地盼望着。
没一会儿,袁晴晴就被两个男人抓了回来,后头还跟着一个老头。
“闹什么?”老头开口便问。
姓周的向前去,捏着袁晴晴的下巴,“小美女,你跑反啦,出村的路是那边”,他指着看起来房子更密集的方向。袁晴晴的目光像火,恨不得活活烧死他。
“好了,周建东,你不要闹了。”
周建东,原来这个人贩子叫周建东,袁晴晴吐了一口吐沫在他脸上:“周建东,你全家不得好死!”
周建东平淡地抹去吐沫,根本不搭理她的诅咒,而是转向老头说:“叔,这城市来的是不一样,烈一些,搞得蛮久。”
此时,拦着丽云的俩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丽云说:“村长,村长来了。”
丽云听罢,反应了两秒,立刻呼喊起来:“村长,村长!”
村长名叫赵前进,听到屋里有人喊叫,他背着手进到屋里,看到丽云被俩男的按住,指了一下他们:“放开。”
丽云的脑子里其实一片空白,可是她觉得这是个机会,应该抓紧,于是她强撑着自己的体面,整理了衣裙和毛乱的头发,尽量平和地说道:“村长,这是一场误会。我和我妹妹是出门玩的,现在还没回家,家里人肯定已经报警了。城里到处都是监控,警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没必要闹到那一步,请村长出面,协调一下这件事。我们没有别的要求,送我们到镇上去坐车就行了。”
丽云自己都不知道她能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小腿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怕,一直在发抖,说完以后,她没有坐下,而是自然地走向袁晴晴,使劲掰开两个男人的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四周的人看起来更兴奋了,他们好像很喜欢看今天的事情,表情就和以前丽云在村里时看到的,围坐在村长家门口看电视的村民差不多。
赵前进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们一遍,什么话也没说,对着周建东耳语了两句,周建东笑了起来,笑得丽云心里发怵。下一秒,赵前进就转身离开了,丽云着急地喊道:“你是村长,你什么也不管吗?没有王法了吗?”
赵前进就跟没听见似的走开了,几个男人又把她们分开来,突然一声惨叫响起,丽云面色发白,回头一看,一个矮胖的男人一下子掰断了袁晴晴的小拇指。
“跑一次,我打一次。今天算第一次。”
看着袁晴晴无助地对着天嘶吼,丽云腿都吓软了,张着嘴被拖回房间,袁晴晴则被捆住了手脚,扔在房间的角落里。
这一切对这个村里的人们来说,只是一个有意思的小插曲,竞价很快重新开始。
先前的一家四口问周建东,“咋样?干不?”
周建东想了想:“我要猪有啥用?”
“快出栏嘞。”
“我总不能自己拖去卖。我又不是你们月亮坨的,为个猪来来回回地跑,多费事。你们没钱就算了,别在这儿拦着,人家后面还要出价。”
男人看着床上的丽云,眼里的渴望穿过人群,丽云也看着他,心想“快想办法快想办法”,脑子里还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袁晴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我把这个给你”,男人的老母亲从层层叠叠的衣衫下掏出来一小块带着体温的东西,递给周建东,他打开一看,是个金疙瘩,很小很小,但有点重量,他掂了掂,在计算器上算了一下,“行吧,把钱给我,领走吧。”
这家人可高兴坏了,为首的大哥王伟国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包现钞递给周建东,周建东从车上拿出点钞机点了两遍,挑出两张太旧的百元大钞要求王伟国更换,王伟国照做后,他才示意二宝帮着一起把人带出去。
丽云的嘴巴又被堵了起来,她的双脚在空中乱蹬,死命挣扎,那一家四口就像买猪仔一样,使劲栓好她的四肢,把她按进一个大竹筐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用扁担挑走了。
剩下的袁晴晴刚才的表现让买家们有些担忧,“这女娃看不住呀,三天两头就要跑咋办?”
二宝急了:“咋就看不住?你就这,把她拴起来,还能跑得了了?”
一个男人猥琐地问:“这一直拴着咋干嘛,要生娃娃嘞。”
二宝听闻,大步走到袁晴晴旁边,“咋干?就这干,就这干。狗日的李有金,女人都没摸过,还问嘞?你还问不问嘞?”
他向男人们演示着,口水乱喷,溅落在袁晴晴脸上。她已经不再挣扎了,睁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地面,像一尊石像。
李有金又嘿嘿笑起来:“咋这么贵嘛?那肚子里有一个的都没这么贵。”
“你知道个鸡巴”,二宝起来拴上皮带,“这是大学生。要是质量不好,用得着我周哥亲自跑一趟?原先那些两三万的货色,大字不识一个,这可不一样,识字,能说英语。”
“说英语管啥用?”另一个人问。
“知识就是力量,你们懂个屁。”
原本觉得袁晴晴是大学生,年纪又小,人长得漂亮还是雏儿,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现在大家反而不敢出价了,周建东皱起眉头,琢磨了一会儿,他站在人堆中间,问:“你们买老婆想干啥?”
“那还用说,睡觉,生娃嘛。”
“生了娃干啥?”
“养老嘛。”
“养老要啥?”
“要人嘛。”
二宝气得用手里的绳子打了一下李有金的头:“要钱!要钱! 真是猪脑子。”
李有金摸着头,谄媚地笑起来:“哪儿来的钱嘛?”
周建东蹲下来,拽着袁晴晴的胳膊:“这是大学生,基因,基因懂不懂?你娃儿要是遗传你的基因,屁事成不了,遗传她的基因,那起码也上个大专。你们村有上过高中的吗?”
“有,王老师嘛。”
“哪个王老师?”周建东没好气地问二宝,二宝蹲下来,“村完小那个王老师,王鸣。”
“他算个屁”,周建东站起来,“你生5个娃,只要一个成大器,你下辈子都不愁了,知道不?”
这话李有金没弄明白,别人倒是听懂了,赌这一把可比干农活有盼头多了,竞价的气氛又重新火热起来。
最终,袁晴晴被卖给了52岁的光棍,大名叫赵东平,外号叫“两头大”的——他的头大身子小,脚大,手特小,像个哑铃。
两头大把一辈子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换了袁晴晴。看他在别人的帮忙下把袁晴晴抱上破旧不堪的三轮车,周建东走向前,从他给的钱里抽了两百块,递给他:“来,叔,就当吃喜酒随礼了。”
两头大收了礼,笑嘻嘻地踩着车离开了。
事情都办完时,已经过了正午,周建东在车上给二宝分了钱,随后交代他:“你叫人看紧了,我看那个学生之后还得跑。”
“没事哥,他们都有经验了。再说了,这崇山峻岭的,她又不不识路,再跑能跑多远。你看那两头大,为这女人把家底都掏空了,他能让她跑了?不可能的嘛。你尽管放心回县里去。”
周建东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钥匙,钱包掉落在车厢里,二宝瞥见里面放着他老婆和女儿的照片。他捡起钱包吹吹灰,把钥匙递给二宝:“你嫂子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