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绾也不和她争辩,让何修容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何修容说得是。”
周贵妃在上方看着,她挪开视线,只好像没有看见褚青绾被针对的场景,她轻轻地勾了勾唇。
这人刚入宫,年少轻狂,觉得凭借自己一人也能成事,总要受点挫折,才能长点教训。
何修容冷冷地看了一眼褚青绾,她正要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了什么,又咽下了声音,她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顾美人一点也不意外褚青绾会被针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世间惯来是这样的规矩,谁都避免不了。
褚青绾低头瞥了眼杯盏,里面倒的是果酒,她没有碰这些容易被动手脚的东西,只看向未剥壳的水果,她正要拿起一颗荔枝,就听见外间的声响。
弄秋也探头朝外看了看,听见了什么,她忙转过来,有点担忧:“是下雨了,这可怎么办。”
她们没有带伞,待晚宴结束回去时,会不会被淋成落汤鸡?
弄秋不敢耽误,她忙忙说:“趁现在雨势不大,奴婢赶紧回去拿伞,省得待会不要回去。”
不止弄秋一人,殿内也有宫人低调地退出去。
褚青绾皱了皱眉,她认真交代:“你自己也注意点,寻着长廊下走,不要傻乎乎地淋雨。”
弄秋撂下一句“奴婢省得的”,行色匆匆地出了太和殿。
弄秋一路小跑,但也记得主子的吩咐,一路上都是寻着长廊下,尽量少淋点雨,不等她彻底跑回玉琼苑,就遇到了跑来送伞的小墨子。
两人一交接,小墨子松了口气道:“迟春姐姐一见落雨,就立刻吩咐奴才来送伞了。”
两把伞,弄秋见雨势不大,也没有撑伞,她笑道:“还是迟春姐姐细心。”
她没和小墨子继续交谈下去,她还记得要赶紧回主子身边伺候,她抱着伞就往回跑,待到御花园时,她听见什么声响,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立即吓得脸色煞白。
这时正是宫宴要开始时,而且又是下雨,连值守的人都寻地方避雨去了,而且天色已晚,这处一片静籁,也看不清四周景色。
而在这一片安静中,有人走过来,动作隐晦地四周看了一眼后,朝身后招了招手,很快,有人地抬着一具尸体,直接扔到了井水中。
弄秋听见的正是这一道声响。
两人动作麻利,弄秋也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她惊恐地捂住嘴,弄秋知道,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看见了这一幕,她恐怕也凶多吉少。
眼见那群人要转过身,弄秋根本来不及躲,忽然,有人拉住她,将她塞入了假山中间的缝隙。
枯井旁,为首的太监,鲁德胜转过头,没有看见人,他皱了皱眉,是他听错了么?
另一个宫人心惊胆战地问:“公公,咱们能离开了么?”
鲁德胜没看见人,放下了疑惑,他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给我管好嘴,否则丢了性命,可不要赖到别人头上!”
宫人也被吓得脸色煞白。
得了鲁德胜同意,两人终于转身离开,鲁德胜慢了一步,他阴沉地看了眼前面的宫人,从地上捡起了石头,悄无声息地上前一石头砸在了宫人头上,他猛然上前,一手捂住宫人的嘴,堵住了宫人可能惊呼出声的惨叫。
许久,大雨瓢盆而下,将两人衣衫全部淋湿,一直等到怀中宫人再没有挣扎的动静,鲁德胜才松开手,他面无表情地将宫人也推入了枯井中。
雨水带走了地上的血渍,也将鲁德胜身上血迹冲刷得干净。
弄秋从石块缝隙中看见这一幕,她彻底失声,吓得脸上褪尽了血色。
不知过去了多久,鲁德胜终于离开,弄秋手脚依旧没有回温,有人低声喊她:“别看了。”
弄秋猛地回神,她转头看向拉她进假山的人,眼中闪过惊讶。
她认得这个宫人,正是当初主子才入宫时,替主子引路的小路子。
弄秋也压低了声音:“怎么是你?”
小路子也觉得晦气,今日正好轮到他值守,他本来是寻着这处假山躲雨的,谁知道能这么倒霉地撞上这种事情。
小路子也认出了弄秋。
弄秋强忍住惊恐,努力镇定地问:“现在要怎么办?”
小路子皱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在这宫中,做一个瞎子聋子,有时候才能活得久。
他当然认得鲁德胜是谁,正是因为认识,他才只能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至于揭发指控鲁德胜,他有什么证据?鲁德胜难道不会反咬她们一口么?
弄秋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她吓得浑身发抖,但她咬了咬牙,还是站出来,走到了枯井边,小路子皱了皱眉,不懂她都这么害怕了,为什么还要去看。
弄秋伸头去看枯井,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两具尸体,她脸色越发白了,像是随时都能昏倒。
她猛然抓住小路子的手:“你认得她是谁么?”
她只看得出第一具被扔下的尸体是个女子。
小路子好意提醒:“不要多管闲事。”
弄秋摇头:“你可以袖手旁观,但我家主子或许已经身在局中,我不能也当瞎子!”
小路子觉得自己不能多管闲事,但弄秋一脸祈求地看着他:“路公公,您好人做到底,再帮弄秋一次吧。”
小路子倏地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弄秋:我难得出来一次,让我好好过个中秋怎么了?!
小路子:我才是无妄之灾。
第20章
太和殿内,台上有伶人抚琴作唱,褚青绾却是时不时地转头朝外看去。
弄秋怎么还没有回来?
颂夏安慰她:“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主子不要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颂夏也忍不住提心吊胆,弄秋是去替主子拿伞的,能有什么耽误她办差事?
胥砚恒坐在高位,他左右位置是太后和周贵妃,午时今日是家宴,来的皆是皇亲国戚,后宫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顾美人,她举杯朝长公主的位置敬了一杯,笑得眉眼轻弯。
长公主有点无奈地摇头,将她仔细地打量个遍,见她情绪没有低落之处,也逐渐安下心来。
褚青绾瞥了眼顾美人一眼,心底有点羡慕,入了宫廷,和往日家人都仿佛隔了一道天堑,想要再见家人,需得圣上恩典才行。
少有人能像顾美人一样时常见到亲人。
褚青绾的位置和胥砚恒有些距离,但胥砚恒偏头一眼就能看见她,自然也将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尽收眼底。
胥砚恒意外地挑眉,今日午时不是还精神抖擞的么。
褚青绾压根不知道胥砚恒的想法,她在看见殿门口出现弄秋的身影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褚青绾又皱起了眉头。
弄秋和她出门时,穿的并非是身上这身衣服。
弄秋走近了,褚青绾才察觉出她涂抹了些粉黛,给脸上添了些许红润,褚青绾心底忍不住生出些许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青绾低声:“怎么这么慢?”
弄秋都要哭了,她也真的哭过了一场,她回玉琼苑换衣服时,将迟春吓得一跳,她也忍不住扑到迟春怀里发泄了情绪。
她也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头一次见这种场面,心底的惊恐根本不能与人言。
还是迟春替她收拾好的,本来迟春是要替她来送伞的,被弄秋阻止了,她担心迟春对主子描述时会有疏漏。
弄秋替褚青绾倒了杯果酒,褚青绾碰到她手时,凉意让褚青绾心底一惊。
这时,弄秋手一抖,果酒蓦然洒了褚青绾一身,她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赶紧请罪:“是奴婢手抖,主子恕罪。”
类似这种宫宴,为了以防有意外发生,各宫主子不会只准备一套衣裳。
顾美人朝她们看了一眼,她到底心善,提醒了一声:“褚美人赶紧去换身衣裳,否则殿前失仪,被人捉住了错处,总是不好的。”
褚青绾有点头疼一样,点了点弄秋:“你啊,毛手毛脚的。”
说着,她站起来,和弄秋一起低调地往偏殿走去,颂夏没跟着去,待会褚青绾还要回来,她得留下,替主子留意殿内发生的事情。
正殿热闹,也衬得偏殿安静,弄秋将备用衣裳拿出来,帘子也彻底拉起,四周彻底没了外人。
褚青绾脸上头疼的情绪褪去,她皱眉,格外冷静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问出这番话时,褚青绾心底沉甸甸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要让弄秋这般提醒她?
她对弄秋太了解了,一见弄秋进来的状态就不对,略施粉黛不是要添颜色,而是要遮住脸色的惨白。
褚青绾也清楚弄秋对她忠心,不到情非得已,弄秋绝不会叫她在外人面前失仪。
弄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也压低了声音,颤抖着和她说:“主子,奴婢看见有人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