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胥砚恒看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褚青绾心底有不解,但她没有办法再替容昭仪说话。
淑妃皱了皱眉,她还欲追问,琴心死死地拉住了她,淑妃一顿,眼不见心不烦地偏过头。
杨贵嫔有点看不懂眼前局势,她转头看了看褚青绾,再看了看容昭仪,最后定格在胥砚恒身上:“皇上,瑾婕妤都说不可能是容昭仪害的她,现在,您也该相信容昭仪的清白了。”
容昭仪一直都是安静,被迟春怀疑后,她也没有替自己辩解,倒是杨贵嫔着急得不行。
卢才人这时也站了出来,她轻敛下眼眸,低声道:“容昭仪的为人,嫔妾等人都看在眼底,谋害瑾婕妤一事应当不是她能做出的事情,而且尚衣局人来人往,容昭仪或许有失察之责,但这件事未必就是容昭仪所为。”
难就难在,如今她们身在围场,而没办法提审尚衣局的人。
卢才人叹息了一声:“如今之计,也只有按下不表,待回宫后再审问尚衣局也不迟。”
有人眸色一动,能推迟再审是再好不过。
三日时间,足够将其中存留的痕迹抹除。
“不好。”
有人反驳了卢才人的话,众人还以为是褚青绾不乐意这么处理,但当看清说话的人时,她们都是意外,出声的人是容昭仪。
褚青绾也微微偏头看她。
容昭仪轻抬起头,冷静道:“等拖到回宫,所有证据恐怕早被清理干净,再想找到凶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胥砚恒掀眸看了她一眼。
杨贵嫔焦急地拉了拉容昭仪的衣袖,不解容昭仪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能不能找到谋害瑾婕妤的凶手,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容昭仪:“皇宫距离围场只有数个时辰距离,快马加鞭,足够将尚衣局的宫人带来。”
顾修容左看看,右看看,她迟疑道:“容昭仪说得有理,但外间朝臣都在……如此大动干戈,是否不妥?”
连个怀疑的人选都没有,想提人审问,又岂是易事?
而且这么一来,此事肯定闹得人尽皆知,妃嫔相残终究是皇室丑闻,不宜喧哗。
顾修容的话一出,容昭仪不由得闭了闭眼。
卢才人隐晦地朝褚青绾看了一眼,褚青绾轻微地摇头,她知道,如果她非要查下去,胥砚恒一定会同意。
但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
现下如果是在宫中也就罢了,偏是在围场,恐怕再费工夫,今日也注定得不到结果,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做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胥砚恒已经许久没有说话,褚青绾也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抿了抿了唇,低下头:“明日就是正式狩猎,朝臣们都在等着您,莫要因为嫔妾耽误正事。”
她身上的伤还在疼,黛眉紧蹙未松,脸上的擦痕清晰可见,胥砚恒低头看她。
押后再审,是最妥当的办法。
个人生死和皇室颜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过于识大体,但她脸上残余苍白,以至于低眉顺眼得让胥砚恒有点不顺眼。
胥砚恒看向了容昭仪,他平静地问:“三日时间,朕不需要你查出真相,但看守一职,能做到吗?”
众人一懵,褚青绾却是听懂了什么,她微微咬住唇。
容昭仪也听懂了,她没有一点犹豫地掀起裙摆跪下:“臣妾做得到。”
胥砚恒不再看向她,直接下令:“来人,送容昭仪回宫。”
众人惊愕,杨贵嫔更是下意识地出声:“皇上,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
连夜回宫?
在联想皇上和容昭仪的对话,众人恍然,狩猎在即,皇上不可能这个时候回宫,提审宫人至围场也过于荒诞,所以,皇上这是要将容昭仪先送回去审问此事?
有人心中一沉。
所以,从一开始,胥砚恒就没怀疑过容昭仪?否则,胥砚恒也不会将这件事交给容昭仪去查。
褚青绾也惊住了,目瞪口呆。
容昭仪没耽误,她转身就要走,杨贵嫔惯来是容昭仪的跟屁虫,现在,她也下意识地求情:“皇上,嫔妾也和容昭仪一起回宫。”
胥砚恒冷冷地看向她:“站住。”
胥砚恒说:“她一人足矣。”
杨贵嫔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
伴驾是恩典。
杨贵嫔没想过胥砚恒会不许她的请求,她心底忍不住地慌乱起来,难道胥砚恒在怀疑她?
不可能!
杨贵嫔下意识地否认了这个猜想。
眼见容昭仪出了营帐,杨贵嫔心底一沉再沉,她了解容昭仪,那是个再较真不过的性子。
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她来查,容昭仪一定会查到底。
杨贵嫔焦急不解地回头:“皇上,连夜赶路危险,嫔妾和容昭仪一起回去,还能陪容昭仪说说话。”
胥砚恒有点不耐了,他嗤笑一声:“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
不许她回去,自是不信她。
杨贵嫔脸色顿时臊得通红,她呐呐地站住,只觉得众人视线让她格外难堪。
容昭仪一走,今日之事却还未了结,胥砚恒冷声下令:“今日巡逻围场禁军杖罚三十,伺候瑾婕妤的宫人护主不力,全部杖毙。”
褚青绾的脸色变了:“皇上?”
胥砚恒没有动容,他和褚青绾对视:“当时险境,要死,也该他们死在你前面,敢弃主而逃,死不足惜。”
褚青绾倏地噤声。
第64章
帐内外一片哀求声不断,褚青绾不顾身上的伤,紧紧攥住弄秋的手,身子一歪,猛地呛咳了两声,胥砚恒脸黑了下来:“你对她倒是好。”
弄秋也吓了一跳:“主子!”
胥砚恒将人捞回来,一腔恼意不能对她发泄,只能冷眼看向弄秋:“你主子今日替你求情,便饶你一命,日后你若敢忘恩负义,朕定将你扒皮抽骨。”
弄秋以头叩地:“奴婢不会!”
淑妃冷眼看着这一幕,一点点握紧了手帕。
恰时,颂夏端着药进来,孙太医进言:“皇上,瑾婕妤刚受伤,不宜耗费心神,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此话一出,胥砚恒脸上有了不耐,他扫了眼一众妃嫔:“回帐待命,少给朕添乱。”
卢才人是最先应命的,顾修容觑了眼褚青绾的一身伤,也赶紧应了下来。
待她们退下,帐内也逐渐恢复了安静。
褚青绾躺在锦被中,她脑海中思绪混乱,今日一事根本出乎她的意料。
在意识到今日不可能得到结果时,她就已经做好委屈求全的准备,否则卢才人也不会那般提议,容昭仪站出来时,让她不由得顿了顿。
相较于得到胥砚恒的那点愧疚,她肯定是希望更能查出凶手的。
对于今日的凶手是谁,褚青绾心底其实隐约有了答案。
有人在给她脸上的擦痕上药,褚青绾蓦然回神,她下意识地摸脸,手还未碰到脸颊,就被人捉住,胥砚恒皱眉:“别碰。”
褚青绾整个人都有点惊惶,她不安地抬头:“我、我的脸……”
胥砚恒没松开她的手,和她对视:“太医说了,不会有事。”
褚青绾不信,胥砚恒只好让人将铜镜拿来给她看,待看清脸上的确是细微的擦痕时,她才觉得松了口气。
帐内有些许的安静。
褚青绾咬住了唇,许久,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您其实还是怀疑容昭仪的,是么?”
所有人都觉得胥砚恒肯让容昭仪回去调查此事,是对容昭仪的信任,但褚青绾却觉得真相恐怕并非如此。
如果他真的相信容昭仪,就不会在杨贵嫔替容昭仪求情时一言不发。
对她的问题,胥砚恒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他垂眸看向女子,语气冷淡,一针见血:“不是朕不信她,而是你太信她了。”
褚青绾呼吸一滞。
胥砚恒耷拉眼眸,替她脸颊擦药,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从你醒来的那一瞬间,就从未怀疑过她,为什么?”
她对容昭仪过于掉以轻心。
褚青绾正要回答,胥砚恒的声音炸响在她耳旁:“仅凭谢贺辞去救了你?”
这一刻,天地都仿佛安静下来,褚青绾倏然抬起头,她毫无预兆地撞上了胥砚恒漆黑的眼眸,她的那点心思在他眼底仿佛无处遁形,褚青绾忍不住地抿了抿唇。
褚青绾像是被问懵了,她慢了半拍才反驳:“皇上根本是胡搅蛮缠。”
“容昭仪害嫔妾,谢贺辞再来救嫔妾,他们折腾这一出做什么?”
褚青绾终于理清了思路,她眸中怔了怔,有些恍然,唇角轻扯:“皇上说了这么多,终归到底,其实你是在怀疑嫔妾。”
不是怀疑她今日自导自演,而是怀疑她入宫起就和容昭仪有牵扯。
有人皱了皱眉,他按住了她的下颌,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不是怀疑,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