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餐桌上的菜明显跟刚才的熟食截然不同。露兹在厨房见过的大多菜式,例如人肉刺身和生脑髓,都在这张桌上。
只是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此时没有一只魔有兴致品味佳肴。
“斯拉托斯呢?”狮头形态的弗拉兹阴沉地问。
刚才本来应该要用神之眼对付那头畜生,然而在实验区翻了一圈都没找到,关污染体的大门全都洞开,除了楼上有一只其他全都不翼而飞。
现在这个本该主事的赌场主人乌鸦和手下宽圆帽微笑脸也全都没了踪影,这种种不合常理的迹象总让它心里有些不安。
“听说它的羽毛被烧了,”猎狗嘿嘿笑道,它的脑袋裂成两半,一张一闭中发出尖锐的声音,“以乌鸦的臭美,大概是去保养翅膀了。”
“安心,弗拉兹,绝对万无一失。”
夜魇瞥了眼弗拉兹,暗讽对方做了几百年的深渊之主竟然这么胆小如鼠,听说当初魔龙前脚才迈进都城,它后脚就溜得没影了。
它红唇轻起,手中玻璃杯里的鲜红液体轻轻晃动,“神刀被唤醒后不吸足力量是不会停止的,魔龙一定想不到它会自动去吸收范围内最强的对象。”
其他侯爵轻轻点头,餐桌上的气氛终于活络了起来。
“可惜没用上神之眼,要是有,没准现在都已经宰掉魔龙,”几乎有其他魔两个宽的蛇头魔大张着嘴,嘶嘶道,“我还没尝过龙肉呢!听说生龙肉有点柴?这头黑龙年纪不大,估计肉质还嫩嘞!”
桌上的几魔发出阵阵哄笑声,只有弗拉兹依然忧心忡忡。
“浸泡过神之眼的液体一样有极强的污染力,”弗拉兹不知道是不是在宽自己的心,沉声说道,“就算是黑龙,在没有任何阻隔之下直接接触肆虐的神力,也一定会被侵染。”
“说得不错,等魔龙死后,深渊就能恢复原样,”一头套着华服的绿皮蜥蜴大声笑道,“再等军队将地表人类杀光,深渊和地表就能重新合二为一了!”
“地底熔浆的味道我已经闻厌了,”夜魇插起一块半透明的生肉片轻轻咬了口,血水顺着嘴角流下,“偶尔也想吸吸地上的气息。魔神大人真是偏心,竟然把最好的领地划给人类,却把我们囚困在地底。要是祂回来……”
“不会再有魔神。”
弗拉兹的厉声打断让夜魇面容僵了下,一向谨慎的它没有错过女恶魔的异常。
“别忘了,魔神重临意味着什么?”弗拉兹睁大了恶毒的眼睛,紧盯夜魇,露出尖锐而讽刺的笑容,“就算是祂虔诚的信徒,大清洗来临时能得到额外的眷顾吗?”
听见大清洗,桌上的几魔都是一抖,露出畏惧恐惧的神色。
“别说这个词,弗拉兹,”猎犬柯兹拉夫带着点警告地制止道,声音却不自觉地轻了点,像是怕被谁听到了似的,“我们都知道祂不会回来,也绝对不能回来!不然深渊和地表,不管恶魔还是人类统统都要完蛋!”
恶魔不是短命如蝼蚁的人类,寿命悠远的它们虽然没有经历过魔神的时代,但尚且能触及到祂留下的痕迹,知道传言里的有些东西是真的。
比如祂的形象是六翅带眼,比如祂身边常年缭绕着幽绿色的火焰,比如大清洗……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
“三个老家伙怎么说,”弗拉兹问。
“公爵们早就视魔龙如眼中钉了,”夜魇侧头,半边面容陷入了阴影,“不然也不会动魔神大人留下的刀。”
这让弗拉兹安心了不少,三公爵的支持意味着深渊最主要的势力和力量是站在它这边的。魔龙果然还是太年轻太嚣张了,就算拥有伪神的力量又如何,还不是要被联合击杀。
虽然这么想,但它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浓浓的嫉妒。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夜魇嘴角暗暗一勾,露出丝讽刺。
活了一把年纪,拼死拼活地坐上深渊之主的位置,得到神之眼,最终实力却还不如一个后来居上的年轻后辈,真可怜。
……
塞拉菲尔握剑抵着地面,冰凉的液体还在不断滴落,顺着脸颊和脖子流进领口。
液体中的那股力量侵略性极强,一触皮肤便渗入体内肆虐,外加血刀招招气势逼人。即使是有近伪神的力量,可终究不是神,对上两者的里外夹击,塞拉菲尔也开始逐渐体力不支起来。
恍惚间,他想到,这就是神给他安排的终点吗?在这种阴暗肮脏的房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孤独地死掉?
真是意外地符合金龙一族的宿命。在龙岛,上代金龙死后,他继承了金龙一族全部的记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一直厌恶自己。
因为世界上只需要一条金龙,两条则会带来不幸。
他出生时原本该从上一辈那里继承神核,然后独自守着龙岛,度过漫长的岁月,再将它传给下一代,直到那个把它寄放在这里的神回来取走。
可母亲深爱着父亲,她不想它死,于是她逃跑了,望着刚出生就拥有璀璨金发的孩子,惊恐地尖叫不止。
她厌恶他,因为他是灾厄之源,是导致父母死掉的源头,身边的人不是背叛他,就是因他惨死,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塞拉菲尔突然感觉好累,不觉地松开了手里的剑,倚靠着石墙慢慢滑坐到地上。
凡人终究战胜不了神明。
既然如此,比起被那群老鼠一样的恶魔吞食,不如被神器吸食来得干净。
可他垂首等了很久,原本步步紧逼的血刀却没了声息,耳边只剩下水珠断断续续滴落的不规律的嗒嗒声。
啪嗒,突兀的脚步声传来。
塞拉菲尔吃力地抬起头,一个人影正穿过黑暗的房间,朝他走过来,后面是暗红色的刀,安静笔挺地斜插在地上。
那人一边弓腰踩着碎步,一边还偷摸瞧他,莫名带着种鬼鬼祟祟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是趁机来杀他的恶魔。
“就算我快死了,”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杀你这种东西还不成问题。”
露兹立即不忿地腹诽起来,两次了,他骂她东西,可恶,她记住了。
然而看着白色的液体滑下雕塑般的面孔,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廓滴落,没入半敞的领口,锁骨若隐若现……不争气的嘴还是咕嘟地咽了下。
有点骨气啊,死嘴!
露兹谨慎地打量了会看起来已经半死不活的男龙,知道液体里的污染力之强,于是放心地继续走过去。
没想到她才一步迈到他跟前,突然清脆的剑声鸣响,寒光在黑暗中闪过,直冲脖子划来。
眼看那条细弱的脖子要断在剑下时,安静如鸡的血刀骤然闪现,挡下长剑。两者撞击引起的剧烈震颤,让剑一下子脱了他的手,甩飞到不远处。
刚才还暴虐嗜血的神器血刀在她的手中竟然意外地乖顺听话。
“刀吸了我,倒是便宜了你。”塞拉菲尔嘲讽地说,眼睛扫了眼女恶魔的面孔,微微一顿,“我见过你,你是那只斯拉托斯送来的礼物。”
“我不是什么礼物,”露兹说着提起刀,理直气壮地说,“至于它,它本来就是我的,因为我是魔神大人啊!”
塞拉菲尔愣了下,随即轻嗤一声。他当然不相信这种儿戏一样的鬼话,只觉得是对方见他快死了故意愚弄。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
要杀就快点。“他眼帘掀起,射出刺一样冰冷的目光,如果还能动,大概她现在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可惜他现在不能动了。
露兹意识到这点后,笑容逐渐嚣张,暗红的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大放厥词,“狗东西,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倒是这张脸还能勉强入本神的眼,就做个暖床的东西吧。”
塞拉菲尔:……
银色的眸子猛地紧缩,他的胸膛起伏得更剧烈了,随即一股巨大的屈辱涌上心头。这只低贱的恶魔,竟然敢这么羞辱他!
就算在最落魄的时候,都没人或魔敢这么做!
露兹满意地望着银色瞳孔猛震,正要再骂句狗东西还他,然后就见对方深吸口气,眼睛一闭,身体顺着墙软倒了下去,莫名带着点眼不见为净的咬牙切齿感。
露兹收回刀,小心地拿脚尖踢踢,以防有诈。然而男人看起来是真的气晕过去了,怎么踢都没反应。
完了,玩脱了。
她倒抽口气,赶紧蹲下把他扶起来,抓住手吸出肆虐的力量。他的呼吸总算没有那么急促了,但仍然昏迷不醒。
露兹提心吊胆地戳戳他的脸,再捏捏鼻子,没反应,接着又咬着下唇探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她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去拿自己的耳钉。目光在对方身上溜达了一圈,锁定上衣口袋,伸出两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没想到因为潮湿,口袋太贴身,再谨慎还是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腹肌柔软弹性的触感让只会嘴骚实战经验为零的露兹顿时像触电一样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