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民就像它圈养起来的家畜,不定时地给自己投喂。”露兹分析道,“我们到来后,魔法师的味道让它忍不住嘴馋,提前开饭暴露了马脚。”
“算不得马脚,”六十四说,“因为看样子没打算再让你们出去。”
露兹闻到一股像发酵了好几天的呕吐物的酸臭味,接着看见墙壁上渗出绿色的粘液,顺着石砖缝隙淌下来。绿液在墙角越积越多,眨眼间,它开始有往露兹两人蔓延的趋势。
露兹从地上昏迷不醒的金系男生头上拔下几根头发丢到绿液上。瞬间,头发像遇火的雪片那样瞬间消融。
如果按照类人生物的身体构造来分析钟楼,他们大概是位于它的胃部,这些粘液是它的胃液。
“唔,”金系男生被拔头发的痛觉弄醒,慢慢爬起啦,“这是哪里?”
“恶魔的胃里,”露兹直截了当地介绍。
男生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同时也看到了绿液和头顶的血管魔核。他二话不说轻念咒语,金色的光闪现,半空中凝聚出一把水果刀大小的刀刃扎向墙壁。
铿一声,刀刃应声折断。
“按照生物知识来说,胃一般是内脏中最耐扛的。”露兹分析。
“你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金系男生眼看绿液逼近,崩溃地喊道,“没看到我们就快被消化掉了吗?”
“像你这么大呼小叫也不妨碍它消化你。”露兹抬头看向悬挂在半空中的魔核,抬起手,漆黑的锁链几乎瞬间出现在手上,尖端的三角刺径直朝黑水球扎去。
金系男生吃惊地看向露兹,光凝聚出一把水果刀大小的元素刃就几乎用去了他一半的魔力,更何况这么长的锁链。
每一个环扣都需要压缩凝聚元素实现,控制这上百个元素环扣动起来不但意味着要巨大的魔力支持,同时也意味着对元素把控的高精确度。
此前月中月末考试结果公布,每次都见唯一的暗系生堪堪扣在及格线上,他一直以为她跟传闻中说的一样是个只会肉搏的法师。
不怪男生这么想,因为一般人往往都是理论拿分,实践操作扣分。毕竟理论只要肯花时间背书 ,多少能写出几句话,但实际施法,那可是实打实,操控不了就是操控不了。
金系男生呆呆地看着露兹,灵魂发问,“你的理论分是有多低啊?”
露兹脸上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主要我还不太会写字。”
那头黑锁链果然被层层血管挡了下来。
露兹早就预料到它不会将弱点毫无防护地显露,心念一动,锁链转而缠上血管。
她一扯链条往头顶横亘着的最低的血管爬去。
“别傻站着,快点上来!”露兹一边爬,一边朝呆愣的男生喊道。
后者一激灵,赶紧抓住锁链跟在露兹下面。
在他鞋底离地的前后,迅速朝中心蔓延的绿液淹没了两人原本站立的位置。
第17章 魔核这些在半空中交织的血管摸上去……
这些在半空中交织的血管摸上去冰凉滑腻,像涂了层油的气球皮。露兹抓了两次才把握好力道,攀住管子,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维托,也就是一起进来的倒霉蛋金系男生问,一边学着露兹的动作爬上管道,心有余悸地望着脚底下发出滋滋腐蚀声的绿液。
“胃里的当然是胃液了。”露兹直白地说。
她调整了个坐姿,底下的胃液已经浸没空地,并且水位还在慢慢上涨,想从进来的地方再出去是不可能了。
露兹抬起头望向顶上,看似唯一的出口就是漏进几缕天光的顶层。
可恶魔会这么好心吗?还给吃进肚子的食物留个口出去?
底下不行,顶上也不行,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杀掉这只恶魔。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黑色的大水球上。
“带队的老师一定已经通知学校镇子里的异常了,”维托说,“我们只要坚持到学院和审判庭的救援就好。”
“恐怕它不这么想,”露兹把手放到屁股底下的管子上,确认越来越强烈的震动不是幻觉。
有几根原本连接在墙壁上的管子突然脱开接口下垂,他们坐的这根也一样,摆明是想把离开胃的食物重新撸下去。
现在落下去绝对是死路一条。眼看底下的管子震动感越来越剧烈,他们几乎已经有些坐不稳了。
露兹打算故技重施,但顶上能攀的管子几乎都同时出现了程度不一的抖动。
他们这边的形势陷入了死局,而恶魔则像是个顽劣的孩子一样,还在逗弄着做困兽之斗的食物。
“有些管道没动!”维托指着前上方的位置。
露兹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靠近黑色水球中心区的几条血管还在稳定供液。
她心里有了底,左右是死,就赌这些处于中心,给魔核供给能量的血管是不能停的。
但在那之前,他们还得借力这些摇摇欲坠的管子爬到黑水球附近。
屁股底下的管子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维托忍不住叫出声。
“必须爬到黑水球附近的管子那,”黑色的锁链已经出现在露兹手上,她抓住维托的肩膀快速说,“待会途径的其他管子一定会想办法把我们甩下去。”
维托明白他们俩眼下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处境,紧张地盯着露兹,“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露兹安抚地嗯了声,避开他的目光。只有她知道,自己只会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帮他。毕竟帮别人的前提是本人能先活下去。
黑色的锁链抓住离头顶最近的管子,同一时间,露兹已经迅速爬了上去。果然不等两人站稳,它就开始晃动着下垂。
不等细想,露兹继续按老套路爬上更上一层的管道。几乎每一次,都是他们才攀上,管子就开始甩脱下垂,所以两人必须以极快的速度转到下一根。
有好几次,不等维托抓住锁链,脚下已经悬空。露兹不得不在往上爬的同时,控制锁链捞住男孩。
值得高兴的是,经历了几次死里逃生之后,他们正以飞快的速度靠近黑水球。
变故发生在就要攀上最后一根连接心脏的管子时,恶魔似乎对两只小虫子竟然能顽强地活到靠近自己最重要的心脏,开始感到忌惮和恼怒。
原本以为唯一作用就是输液的管子竟然动了起来,垂下靠在圆形墙壁上的肉管像蛇一样扭动,朝悬在锁链上的两人扑来。
露兹在险险避开一条肉管的攻击时,惊悚地瞥见管道横截面里面竟然是三圈鲨鱼般的牙齿,朝他们张着大口,露出黑洞洞的蠕动的管道。
这些肉管原来不只是输液的血管,同时也是捕猎、吞食、消化的工具,最后才将精华输送给魔核。
为了躲开管子的两人悬挂在半空,被迫随着细细的锁链左右前后剧烈地晃荡起来。脚底下是百米悬空,更下面是水位老高了的胃液,只要看一眼,就令人胆战心惊。
露兹和维托都咽了咽口水,拼了命地往上爬。可两人的体力早在之前就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此时还要应付攻势越来越猛的管子,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终于,一条管子逮住了机会抓到了奋力向上扑腾的维托小腿,长满利齿的圆形口器立即剜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露兹听见了维托的喊叫,但她现在不能停,猛烈的攻击和即将耗尽的力气都意味着停下就是永远留下。
这行为在维托眼里是赤裸裸的背信弃义,明明她刚才亲口答应不会丢下他的!
愤怒和仇恨的阴翳迅速爬上了男孩的眸子,他凶狠地望着顶上不停攀爬的少女。
他出不去,她也休想出去!
金色的光变成一条短短的金属绳子套上露兹的脚踝,她浑然不知来自同伴的危险,被猝不及防地向外一扯,本就抓得酸麻的手手刺激松开,整个人仰面向下落去。
同落下的露兹擦肩而过的是正好借力爬到管子顶上的男孩。
他吃力地攀上管道,劫后余生的莫大喜悦让他吝啬地分给了将死之人一丝怜悯的目光。
露兹哪能不明白是他玩阴的,但此时愤怒或者仇恨都没用了。底下的管子早就都脱开,四处空荡,无处借力,她只能任由自己下落。
同时以为万事大吉的维托也没能高兴太久。他以为管子会先去争相分食唾手可得的露兹。
但试想,眼下最接近核心,最有威胁的虫子是哪只?即将掉进胃液变成养料的女孩,还是站在魔核附近沾沾自喜的男孩?
管子非但没理睬露兹,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维托,一堆管道,一堆口器群起攻击。
脸上的微笑都还没散去的男孩的身体已经被掠食一空。失去生机的尸体,带着没啃干净还残留着肉丝的人骨径直往下掉,最后落速甚至快过了露兹。
她看着阴自己的男孩得到报应没有丝毫喜悦,因为尸体砸进液体里发出的扑通声已经很近了,近到能闻到那股发酵几天的呕吐物的臭味在越来越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