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唉……”
“他何故如此,何故如此啊!”
“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太好勾引了?”
“兄弟,太子不是被人勾引,是勾引未遂……”
安静片刻。
两人将额头搁在屋脊,看着远方。
“你我知晓太多,会不会……”
“被灭口?”
二人对视一眼,身子阵阵发寒。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太子殿下不爱滥杀无辜,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我们该死吗?”
“我们什么都没有瞧见,不该死!”
“聪明!对,我们可什么都没有瞧见……”
“记住,今夜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也不能对外吐口,家里老娘媳妇都不能说,半夜做梦也不能说……”
二人彼此互相点点头。
半晌,一个探子又困惑了。
“那明夜,后夜,大后夜……太子殿下还来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快要哭了。
总不能每天晚上都瞧不见他来?
那不照样渎职吗?
“明日如何禀报?”
“就说太子爷,我瞧着你大半夜去人家小媳妇儿的婚房了?”
“啊!不!”
“我们是不是快死了?”
“没活够啊!”
-
公主在端王府上私会文嘉驸马范秉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上京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之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起初还有人不肯相信。
平乐天生丽质,是大梁皇朝最美的公主,而范秉长相平庸,才德俱无。哪里比得上平乐驸马陆佑安?怎么可能让平乐公主瞧得上?
但事情随着文嘉公主带小女儿匆匆前往普济寺,说要吃斋念佛,静心修行,市井坊间便传得更不像话了。
有人说,是驸马不行,满足不了公主,这才让公主生出二心。
也有人说,当初公主强抢驸马,其实夫妻二人远不是外间所传那样的恩爱,驸马早不和公主同房,公主独守空闺,寂寞难耐,这才会被范秉花言巧语所迷惑。
更有人说,是范秉钻了空子,下春毒祸害公主,这才让公主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事,竟在端王的生辰宴上,就与他苟且起来,让人当场捉奸……
在这场流言风暴中,被传得最惨的,当数薛六姑娘。
“这薛六姑娘,莫不是天生自带霉运?”
“走到哪里,哪里就出这种腌臜事。”
“听说端王嫌弃她命里带煞,影响运势,纳入府里三日,却连她的房门都不曾踏入,更别提同她圆房了。”
“可怜这姑娘,被拐子带走十年,吃了十年的苦头,本以为嫁入王府,能得一个好归宿,没想到却是这般光景……”
崇文殿。
太子听了满耳朵探子传来的消息,脸上是禁不住的笑。
各位东宫属官同他议事,看得心里都发凉。
似笑非笑,不是好兆头啊!
议完毕,太子摆摆手,属官们这才松一口气,纷纷整衣敛容,恭敬施礼后鱼贯而出。
李肇稳坐主位,神色平静,忽地开口叫住梅如晦。
“先生留步。”
梅如晦见人都走完了,心中猛地一紧。抬眸望去,只见太子殿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看向自己,身上的汗毛都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短短一瞬,梅如晦的脑子飞速运转,将自己近来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梳理一遍。
想想没干什么亏心事,这才定了定神,换上笑容,朝上首深深一揖。
“是,殿下。”
李肇微微侧身,看来福,“把东西拿来。”
来福领命,快步退下。
梅如晦独自站在原地,觉得今儿个殿里寒意阵阵,微风都不停往骨头缝儿里钻。
好半晌,太子终于招手让他过去。
梅如晦换上恭谨的表情,小步上前,在案几后的蒲垫上稳稳跪坐下来,拱手问道:
“不知殿下何事吩咐微臣?”
李肇面上不见喜怒,淡淡地道:
“劳烦先生,替孤掌掌眼。”
梅如晦在书法绘画方面造诣颇深,在成为太子宾客之前,便已在京中享有盛名,对书法的品鉴能力,更是备受赞誉,就连当今崇昭帝都曾请他鉴定过前朝孤品。
梅如晦看向那些字条,心中略微疑惑
“殿下,您这是……要让微臣比对字迹?”
“正是。”李肇说道:“先生仔细瞧瞧,字迹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字条里,有两张是之前由灵羽传递而来,上面写的是诗句,单单看去,含义晦涩,旁人无法领会。
另外一张,则是李肇从薛绥的喜房案几上顺来的。
单看字迹,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传信时的手书和平时随手练字的字体,往往会有较大差异,但对于熟悉运笔习惯和字迹鉴定的人,不难分辨。
梅如晦端详片刻,点点头。
“不错,这些字迹出自一人之手。”
李肇微微挑了下眉,紧接着,突然从袖中掏出另外一张陈旧泛黄的纸,放在梅如晦面前的桌面上。
“再瞧瞧这个。”
梅如晦眼皮微微一跳。
只见纸上盖着一个奇异的小印,竟是一个带着刀的小骷髅图案。
纸页末端,还加盖一个“诏谕令”的印信。
他心中一惊。
立刻意识到,字条出自那神秘莫测的旧陵沼。
还是出自诏使之手。
第94章 不承欢
李肇唇边带了点笑意。
“这是两年前,京兆府在一个探子身上截获的密信。你且仔细看看,这信上的字迹,与之前那些,可是同一个人?”
梅如晦顿时眉头紧锁。
他倾身,仔细瞧了片刻又抬头。
“殿下,臣可否过手,对光细看?”
李肇微微点头,表示应允。
梅如晦这才小心翼翼地捋了捋广袖,伸出双手,极为慎重地将纸张拿起,对着殿内透进来的天光,眯起眼睛,全神贯注地反复端详起来。
半晌之后,他重新坐好,将纸条轻轻放回案几上,迎着李肇审视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
“殿下,依微臣之见,这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李肇眯起眼:“你可确定?”
梅如晦挺直脊背,面色严肃,“微臣浸淫书法多年,断不会看错。笔画走势、墨色浓淡,下笔力度,都大为不同——”
说着,他伸手指向薛六所写的那些字,
“这些字,娟秀柔美,运笔婉转,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而这位诏使的字迹,笔锋刚劲有力,笔法雄浑磅礴,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豪迈之气,定是男子所书。”
旧陵沼的诏使,是一个男子。
沉默片刻,李肇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也罢!”
李肇回眸,一言不发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半个时辰后,灵羽飞回了檀秋院。
带回来一封李肇的信。
是一首诗,掐头去尾就四个字。
“诏使何在?”
-
薛绥抬起手臂,看灵羽从她的胳膊走到肩膀,咕咕出声,心里有片刻的不淡定——
这信属实让她意外。
那天李肇顺走字条和鸽子,她有过猜测。
但她没有阻拦。
太子出自帝王家,一样的多疑。
不拦他还好,一拦说不定更生疑惑。
眼下不知李肇究竟掌握了旧陵沼多少信息,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试探。
她让小昭给灵羽喂了粮食,等它吃饱歇息片刻,才写上一封回函。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寻其下落,酬金翻倍。”
-
找诏使的人,不止李肇一个。
平乐公主也差了人,四处打听消息。
她要找一个稳妥的法子,来对付东宫。
想来想去,可以避开朝廷眼线,办事还干净利索的,只有旧陵沼。
可是,薛六在旧陵沼里待过那么多年,难免会跟那些人有相熟的,或者会认识一些三教九流的中间人,一旦有所牵连反而不妙……
所以她就必须找到旧陵沼里,有权力做主的人。
诏使这样的身份,是薛六攀不上的。
只要诏使为她所用,便可以踩死薛六,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还可以利用旧陵沼的力量,办一些她不便出面的事,从此再不用被人诟病……
-
端王李桓,也在寻找旧陵沼的诏使。
当初薛绥离开旧陵沼,便将诏使令上交,知道这事的人,仅限于旧陵沼守尸三老,以及她的师兄师姐等上层弟子。即便是在旧陵沼内部,清楚薛绥真实身份以及这件事情原委的人,也寥寥无几。
李桓一直想与诏使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