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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_姒锦【完结+番外】(151)

  李肇脸色微微挑眉。

  薛绥:“说的就是太子殿下这种人,看似淡然洒脱,一副置身事外之态,其实隐匿幕后,搅弄风云,不怀好意……”

  声音未落,她忽觉颈后掠过一抹温热的气息。

  “这谎撒得潦草!”

  李肇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慢慢侧首贴近墙壁。

  广袖擦着她锁骨滑过,男子的气息混着体温仿佛化作一层无形的蛛网,将她笼罩在原地。

  身姿靠得太近,他的呼吸几乎烙在薛绥颈后敏感的肌肤。

  “真当孤听不懂,便胡说八道?”

  薛绥呼吸一滞,抬起头来,正欲反讥。

  不料李肇缓缓低头,脸庞不经意间便擦过薛绥的唇畔。

  一抹淡红的口脂残痕,悄然留在他的脸颊。

  她错愕。

  李肇也有些始料未及,微微眯眼抚一下脸,看着薛绥收敛得一本正经的紧绷面孔,不由哼笑一声。

  薛平安真是个榆木疙瘩,全无旖旎之意。

  李肇忽地退开半步,慢条斯理抹去颊上残红。

  “他们说的分明是,鹰隼终将啄瞎狼的眼睛……你就是那只小野狼!”

  薛绥:“……”

  将西兹话用中州话解释,字面上很难体会深意。

  可此情此景下,李肇一字字从喉头咀嚼出来,那深邃的目光,轻轻上扬的嘴角,还有被他搓得通红的脸,好似都暗藏危机。

  -

  隔壁的顾介已经离去了。

  剩下的,全是西兹商队的语言。

  那个叫阿力木的首领,竟然在顾介离去后,朝商队中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老者,恭恭敬敬地鞠躬。

  “大祭司……”

  “叫我阿拉赫。”

  “是,阿拉赫。”阿力木道:“都说中州女子柔弱如羔羊,我看这上京的平乐公主,比沙漠里的蝎子还要狠毒……想把我们当牛马来使唤,怕是打错了算盘……”

  阿拉赫轻哼一声。

  学着顾介方才说的语气,舌尖滚出一句生涩的中州官话。

  “沙狐叼走了羊羔,想用狼崽来偿还……呸,谁要和她做断头生意!慕娅的仇,该用血来偿。”

  “慕娅她……究竟是不是丧生在平乐公主之手?”

  阿拉赫神色凝重,半晌,摇了摇头才道:“得想法子与文嘉公主见面。等问过公主,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话音未落,楼下骤起胡笳悲鸣,如泣如诉,穿透客栈的华灯。

  一个身着天青色云纱的女子,裙裾飘飘,如同一朵轻盈的云彩,缓缓踏着木梯上楼。

  她孤身一人,没有带侍女。

  走到西兹商队的门口,她停下脚步,轻轻叩响。

  “西兹来的燕子,求见尊贵的阿力木老爷。”

  她用的是西兹方言。

  一句如同沙漠风暴来临前躁动的沙粒,拂入众人的耳朵。

  阿拉赫霍然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带翻了茶盏。

  茶汤顺着桌面流淌而下,滴落在青砖地上。

  那女子戴着一顶精致的帷帽,缓缓走进来,一双绣鞋踩在湿润的茶汤上,她看着几个面露惊讶的西兹人,微微一笑。

  “姑娘是……?”阿拉赫声音颤抖。

  葱白的指尖慢慢抚上帷帽上的轻纱,缓缓拉开,露出清丽动人的脸。

  “我是你们要找的人。”

  第130章 变身成狼

  阿拉赫怔怔望着眼前女子,一时竟不敢相认。

  “您当真是文嘉殿下?可探子们来报,言及……言及……”

  “可是说我怯懦软弱,多年来饱受驸马欺辱?”

  文嘉轻笑一声。

  旋即,她神色一凛,目光中透着决然。

  “做了二十年羔羊,我也想生出獠牙,试着脱胎换骨,变身成狼——”

  阿拉赫布满皱纹的眼眶突然湿润。

  她眼神坚定,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神色从容尽显自信,和探子密报中的文嘉公主,判若两人……

  “我这般模样,不似公主吗?”

  文嘉轻启朱唇,笑意盈盈。

  在结识薛绥之前,她确实是一只囚于笼中、任人宰割的羔羊,被恐惧、怯懦束缚得喘不过气来,不敢挣脱那无形的枷锁,不敢直面世间的风雨,更不敢探寻自我。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有人告诉她,她理应拥有新生,

  她配得上一切。

  她也可以蜕变成俯瞰万物的凤凰。

  文嘉摘去帷帽,那轻柔的云纱,宛如往昔的阴霾,自指尖悄然滑落。

  “宫里人常说,我与阿娘长得极为相像,诸位再仔细瞧瞧,可像?”

  “像。像极了!你的母亲赛纳公主,离开赤水城的时候,也就你这般大……”阿拉赫的喉头在光影下激烈滚动,掌心落在胸前的狼牙坠饰上,弯腰深深一躬。

  几个胡商见状,也纷纷弯腰,朝文嘉行礼。

  “快快免礼。”

  文嘉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阿娘故乡来的人。

  “诸位都是长辈,快请入座,我们坐下慢慢叙话。”

  角灯忽明忽暗,光影摇曳。

  阿拉赫凝视着文嘉,仿若要透过这眉眼,穿越岁月长河,找寻爱女慕娅的笑靥。

  “公主可有见过慕娅,我的女儿……”

  他声音含混,胡须微微颤动,似是怕文嘉不知详情,又赶忙补充道:“慕娅于大梁景元十二年,跟随西兹使臣,与赛纳公主一同到大梁和亲,约莫在崇昭三年,便没了消息……”

  “我见过慕娅姑姑。”文嘉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柔光,缓缓说道:“她极为美丽,阿娘曾言,她的眼睛恰似戈壁的颜色,笑起来,仿若初升的朝阳洒在沙海上……”

  她用轻柔的嗓音,描绘那个西兹女子的模样。

  “可惜,深宫岁月没有夺去她的笑容,却惨死在平乐公主之手……”

  阿拉赫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震惊与悲恸。

  “她当真……当真没了?真是平乐那恶妇下的毒手?”

  文嘉缓缓点头。

  阿拉赫掩面而泣,整个人仿佛瞬间佝偻了许多。

  “当年西兹使团到大梁和亲,老祭司占卜,说的是吉兆……”

  青瓷碗里茶汤微微荡漾。

  文嘉沉默片刻,才道:“当年抵达上京,我阿娘与慕娅姑姑就被送往济王府——也就是当今陛下的潜邸。听阿娘讲,慕娅姑姑生性纯良,对人毫无防备。到王府的第七日,便因误饮毒酒,险些丢了性命。后来济王严惩了那下毒的侍女,可慕娅姑姑脸上的红疹,却经久不愈。直至济王登基,她都未能侍寝,也没有名分,那些年,一直陪伴在我阿娘身旁……”

  在深宫中,不受宠幸的女子,生存艰难。

  阿拉赫喃喃道:“慕娅来信时,总说她过得很好,称上京繁华热闹,海棠花开得娇艳,还结识了许多姐妹,相处融洽,从未提及那些辛酸委屈……”

  文嘉没有言语。

  她深知,换作自己,也会这般报喜不报忧。

  身为西兹国献给大梁皇帝的“礼物”,为了族人的安危,她没有资格诉说艰辛。

  她道:“我阿娘诞下我以后,便被太医诊断,再不能生养。她没有皇子,反倒清静了许多。那些年,她与慕娅姑姑谨小慎微,虽遭人冷眼,但衣食无忧。直至咸宁之变,西兹与大梁边关局势紧张……”

  阿拉赫老泪纵横。

  仅仅听到只言片语,已是悲痛万分。

  可想而知,他那可怜的女儿,在深宫中遭受了多少苦楚。

  阿拉赫问:“也是从那时起,我再没收到过慕娅的家书,究竟发生了何事?”

  文嘉道:“那一年上巳节后,太后于曲江设裙幄宴。宴上,我不慎打碎了平乐公主新得的玉盏,平乐竟指使两个嬷嬷用凉水泼我,扇我耳光……慕娅姑姑为护我周全,被平乐以大不敬之名,生生杖责于曲江池畔。我的阿娘,也因此被打入冷宫……”

  自那以后,她也开启了一生的噩梦。

  文嘉缓缓抬高手腕,撩开那宽大的袖子。

  曾经那些骇人的疤痕,如今她已能坦然面对。

  却惊得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眶瞬间泛红。

  她身为当今皇帝的公主,尚且遭受如此磨难,当年远嫁他乡的赛纳和慕娅,又能有怎样的遭遇?

  “欺人太甚!”

  阿拉赫指间的茶盏,“啪”的一声碎裂。

  “觅食的鬣狗,装得再仁慈,也藏不住它的恶念。你们哪里是打碎了平乐的玉盏,才受到的惩罚……分明就是大梁借着刁难你们,向西兹示威……”

  其实,在文嘉为自己的鲁莽自责时,阿娘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即便她没有打碎平乐的玉盏,也会有别的借口,给西兹难堪……

  “慕娅姑姑总说,赤水城的落日比上京更为壮阔。”

  “每有风起,她便在檐角挂上驼铃,说这样就能听见故乡沙海里翻涌的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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