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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_姒锦【完结+番外】(187)

  见郭云容变了脸色,她笑着用指尖点了点茶盏中的浮叶,“罗尚书若是无辜,何惧三两日的烈火……”

  从烈火中出来,便是皮毛雪白……

  但肚子里不也有偷的灯油和蜜蜡吗?

  可郭云容对朝堂上的隐秘,一无所知,听她这么说,心里恍惚得厉害,“云容惶恐……”

  她声音未落,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低头捂面,“我去求了太子殿下,可殿下神情冷漠,想来是认定外祖有罪,因此也厌恶了我……”

  薛绥轻笑,“不用难过。太子看谁不厌恶呢?”

  郭云容闻声一愕。

  “他对夫人也是如此吗?”

  薛绥想到李肇那张讨债鬼似的脸,抿了一下嘴唇,“那是当然。鹰隼盯住猎物的时候,无不是睥睨冷漠的姿态。”

  见郭云容怔住,她微微一笑,掐断这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话头,将方才准备的香囊塞入她的掌心。

  “这香囊很是安神,三姑娘带回去压在枕下,想来能睡个安稳觉。罗大人的事,你先别太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兴许明儿就柳暗花明了呢?”

  郭云容很是感动,“多谢夫人。你我岁数相差不大。为何夫人懂得那么多?”

  薛绥微微一笑:“吃的亏多了,便懂了。”

  -

  夜风轻轻拂过,传来悠远的更鼓声。

  薛绥睡下时,已是三更。

  她轻抚枕边的木雕小猫,阖着眼,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咕!”灵羽突然出声。

  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有人影轻轻一晃。薛绥猛地睁开眼睛,屏住呼吸看过去。

  李肇倚在窗边,月光将他玄色衣袍镀上一层银边,“睡着了?”

  薛绥:“没有。”

  李肇忽然轻笑:“你料到孤会来?”

  薛绥用了对郭云容说过的话,“当然,鹰隼盯住了猎物,哪会放过?”

  李肇哼声,“平安这一出借刀杀人,倒是比孤想的更毒辣。”

  薛绥缓缓坐起,拉开纱帐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就着朦胧轻柔的夜色,看着月光里李肇挺拔的轮廓。

  “殿下深夜到访,就为说风凉话?”

  “不——”

  李肇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戏谑地坏笑,轻轻翻过窗棂,双足落地,便伸手将她捉到身前,温热的气息穿过耳膜,“孤是来讨债的……”

  第159章 银钩钩

  “咕!”灵羽在窗台上扇动翅膀。

  薛绥猛地伸手推他,未及惊呼,便被一只带着佛手柑香气的大手按了回去。

  李肇衣袍擦着她的腰侧,嗓音好听得仿佛裹着夜露的琴弦。

  “你要赖到几时?”

  “殿下夜闯后宅,是准备将端王府的天捅出个窟窿?”

  “捅破天,吃亏的也不是我……”

  李肇指尖划过她腰间的丝绦,勾着那穗子把玩,情丝蛊激起来的灼热肌肤,透过她单薄的寝衣落下来,烫得她心尖一阵阵发紧。

  “太子殿下的做派,活似个市井偷香贼,有辱斯文。”

  李肇低笑一声,就着月光打量她披散的长发,眼眸慢慢落下。

  “斯文?孤有这东西?”

  薛绥偏头避开他的气息,发现衣领在挣扎中微微敞开,倒像是她在故作姿态引君入瓮一般。

  “太子若是想寻我解闷,何不大胆直言?”

  她淡然而笑,索性将衣领拉开,露出锁骨处一片细腻莹白的雪肌和月色下隐隐蜿蜒的疤痕,冷淡面对着他。

  旧疤如藤蔓攀附在雪肌上,衬得她脸颊愈发清冷。

  “横竖你我是盟友,我并不在乎贞节名声这些虚浮之物……”

  初次去幽篁居,她尚且可以宽衣解带,何况此时?

  她不信哪个男子面对这样的疤痕,还能风花雪月的遐想。

  李肇呼吸微微一滞,气她不解风情,身子却被情丝蛊撩拨得滚烫,血脉翻涌成潮……

  “今日在书房给李桓奉茶时,你熏的什么香?”他声线嘶哑得如同寒夜风沙,很是勾人,“素心兰?玉蕊香?嗯?”

  “是素心兰香。”薛绥答。

  “好一个素心兰,你知道这香……会催发情蛊吗?”

  薛绥一怔,李肇滚烫的指腹已然碾过她锁骨上的旧疤,慢慢地掠起来,拨开她后颈的碎发。

  “这些疤痕,好似淡了?”

  薛绥撞进他幽深如潭的眼眸,“太子的伤要是不折腾,也早该结痂了。”

  这是说他故意加重伤势,来找她诊治……

  李肇闻声不仅没恼,反而轻轻发笑。

  “是。”

  他忽地俯身逼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夫人若有心疼,便少算计孤两回?”

  薛绥:“殿下这话可折煞我了,我算计殿下能得到什么好处?”

  二人眼对眼相视,呼吸交缠间,李肇忽地低笑出声,神情很是愉快,兀自坐到木案边的圈椅上,衣摆逶迤,仿若变戏法似的,掏出两罐祛疤膏。

  “孤是来为平安送药的。”

  “多谢殿下。”

  薛绥微微行礼,安稳地坐在他的对面,看着那两瓶珍贵的雪蛤膏。

  不得不说,宫中秘传的贵物对疤痕当真有效。

  她不客气地收下。

  李肇擒住她的手腕,低低说道:“薛平安,你以为借孤的手除去罗家,能把自己摘干净?”

  “我要除的,不是罗家。”薛绥挣开桎梏,案上的一面铜镜映出她眼底的寒芒。

  “郑国公府?”李肇眯着眼睛问:“还是萧家?”

  薛绥微微眯了眯眼,想到天枢的话。

  旧陵沼二十万冤魂的哭嚎声,夜夜入梦,岂是私仇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个仇太沉重了。

  她方才躺在榻上便在想,如何能借势布局,从个人私仇上升到朝堂根基,从三公九卿,直指皇权……

  回京前,她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清算私仇。如今要盘算的未来,更宏大深远,需要更谨慎细致的布局……

  她拢紧衣襟,也跟着懒懒发笑,“那殿下不妨猜一猜好了,接下来要倒霉的,是郑国公府……还是萧家?”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烫得李肇心口发烫,后背冒出一层薄汗。

  他身子骤然绷紧,将她拉近寸许,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有朝一日,可会轮到东宫?”

  薛绥猛地勾住太子玉带,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吐气如兰。

  “殿下何必猜忌?你彻查此案,也并非因我相求。我要报仇,殿下也要萧嵩认罪伏诛,打压端王的势力。我说过了,我与殿下各取所需,是最合适的盟友……”

  李肇指尖抹去她眼尾的嘲弄,待她气息稍稳,方才开口。

  “盟友?就像你故意在波斯绣庄让孤难堪,挑唆怀春女子,对孤大胆示好那样的表里不一?”

  挑唆?薛绥秀眉一蹙。

  铜镜中映着她柔顺的鬓发,也照见李肇眼底的凛冽。

  “郭三姑娘情窦初开,心悦太子是她的私事,与我何干?”

  “薛平安,你有没有心?”

  见她沉默,李肇忽然拽过她手腕按在心口。

  细柔的织锦下,太子殿下的心跳清晰而激烈,如同擂鼓一般。瞧着她的那双黑眸里,也满是炽热与渴望……

  “情丝蛊种在孤的心头,与你无关吗?”

  李肇忽然欺身逼近,气息纠缠她鬓边碎发,咬着后槽牙质问。

  “有一事,孤从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何给孤种情丝蛊,偏要入端王府。如今孤懂了……”

  “什么?”薛绥问。

  “你本就是一个双面娇娃,左右周旋。你既不盼李恒好,也不盼孤好,你除了报私仇,想必还有别的野心?”

  说罢他眼眸微微一深。

  “在旧陵沼的传说里,有二十万大军覆灭在前朝那个破败的皇陵里,这是何等的人间惨事?他们的后人想必恨透了李氏王朝……所以,薛平安,你是来要孤的命的吗?”

  帐幔无风自动。

  暗夜里,隐约传来巡夜护院的脚步声。

  有火光自窗户透入。

  二人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久久未言,直到那摇曳闪烁的火光慢慢远去……

  薛绥再次听到李肇紊乱的呼吸。

  “命,孤给你。你,交给我。”

  薛绥掌心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想要收回手,李肇却紧握不放。

  悬在帐幔的银铃撞到他头上的墨玉,泠泠作响。

  太子殿下炙热的心脏,鲜活跳动。

  薛绥自认冷心冷情,不会为儿女情长所动,更不会轻易对男子动情。当初玉衡师姐为免她为情丝引所伤,也早早让她服下了特制的丹药,封了情脉。

  可以说,她当真是一个无心之人。

  接近李桓也好李肇也好,无非是为了更方便行事,从来不曾有一丝对男女之情的考量……

  可此刻,她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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