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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_姒锦【完结+番外】(331)

  郭照怀拼命摇头。

  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不!我不吃!有毒!这里有毒……”

  “怎么会有毒呢?这是上好的点心。”薛绥温柔地笑,凑近他耳边,声音很轻。

  “我为了布这一局,煞费苦心……还精心为你准备了饯别礼,怎么会落下如此拙劣的把柄?放心吃吧,比你当年喂我的猪食甜多了。”

  “薛六,你做了什么,对我,对薛家……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疯妇……”

  “郭大公子,好走——”

  薛绥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本画册,抓住郭照怀痉挛抖动的手,用他的鲜血,将画着他的那一页,勾出一个巨大且狰狞的血叉。

  “小昭。”薛绥漠然起身。

  小昭应声,眼里发着狼崽般兴奋的光。

  薛绥没有多话,转身踏入牢门外的阴影。

  背后,是郭照怀撕心裂肺的诅咒。

  “薛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昭抓起一块酥油饼,狠狠塞入他大张的嘴里。

  “唔……”

  短促的惨叫声堵在喉头。

  狱中老鼠尖叫,乱窜。

  脚步声远去,牢门再次哐当一声,沉重锁死……

  金黄碎屑混着血污,被踩踏在地,像郭照怀曾经煊赫,如今却卑贱的命运。

  他死了。

  薛绥用十年前的怒火,把一个国公府世子从云端拽进泥地,在众叛亲离里,烂死在这不见光线的大牢里。

  第290章 祸心

  李肇勒住乌骓马的缰绳,停在刑部西侧门外。

  片刻后,一个灰衣身影从阴森的牢门走出,袖摆轻拂,似乎还带着牢狱里的寒气。

  “可痛快了?”他问。

  薛绥缓缓抬眸。

  马蹄声由远及近。

  李肇勒马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初冬微弱的暖意。

  目光沉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落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疲惫下强撑的平静洞穿。

  他看透一切的算计后。

  没有嘲讽,只有了然和怜惜。

  她心下微微一滞。

  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复杂的悸动悄然划过……

  她抬手,缓缓取下遮挡面容的帷帽,露出一张清瘦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朝他深深合十。

  “多谢殿下成全。”

  李肇唇线微抿,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刀削。

  四目相对,视线在彼此眼中短暂的胶着,最终定格。

  那跳跃的光影里,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被瞬间点燃……

  不是烈火烹油的热烈,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带着血腥气的默契与释然。

  薛绥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亦无波澜。

  但很是心安。

  仿佛这十年血仇铸就的枷锁,因他此刻的存在,而有了片刻的依托……

  “有劳殿下善后。”

  “回吧。”他声音低浅,听不出喜怒。

  薛绥拢了拢灰袍袖口,行至巷口青帷小车旁,朝他颔首为礼。

  马蹄声再次踏响。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冰冷而平静。

  却又似有什么,在二人之间,悄然生变。

  “殿下——”

  关涯在李肇的身后,看着那辆青帷小车缓缓驶离寂夜的暗巷,身为一个目睹了这场惊天变局和无声交锋的人,心上不由一阵发紧。

  “薛六姑娘手段厉害,心气高,性子也狠……”

  李肇唇角微抿,冷峭的弧度似乎柔和了一瞬。

  “心气高些,性子狠些,也好。”

  他淡淡道,目光沉静,落在马车消失的方向。

  “今日京中可有异动?”

  元苍策马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郭丕病急乱投医,要把当年的烂账都翻出来……也不知要牵连出多少蛀虫……”

  关涯接口道:“说来薛六姑娘这个揭弊箱的点子,倒是极好。如今箱中已收到不少密告,虽说没有涉及军需案的直接证物和线索,但能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自乱阵脚,实乃快事……”

  李肇眼神陡然转厉。

  “无须按部就班,没有铁证,便制造铁证……这才是我与她定下计谋的初衷……”

  关涯和元苍对视一眼。

  莫名觉得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难以言喻的矜骄。

  很难评说。

  李肇全然不知属下的腹诽,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关涯,你差人将密报誊抄几份,以揭弊箱收到的线人揭发为由,分送几位涉军需案的官员……就说孤体恤下情,深知贪墨积弊不是一朝一夕,他们也是身处漩涡受人裹挟,孤愿给一个改过自新、酌情减罪的机会……”

  关涯心头一凛。

  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杀机。

  这看似公正的“言路”,实则是太子殿下丢在浑水里的一条剧毒水蛇。

  朝中官员、军中将士、市井百姓,无论身份高低,皆可匿名投书,揭发不法之事。首告有功者……酌情减罪,乃至免罪。

  它给了所有被卷入贪墨链条、却又并非核心的小鱼小虾们一个挣扎求活、甚至反咬一口、踩着别人上岸的机会。

  尤其是那些依附于萧郭王马等端王臂膀的官吏,在这生死攸关的巨大恐慌面前,岂能不乱?

  揭弊箱里有什么,无人知情,只看太子要如何挥斥。

  以及那些老狐狸,还坐不坐得稳了……

  元苍道:“殿下英明!此策一出,萧嵩、谢延展,王启年、马元魁之流,必成惊弓之鸟……”

  关涯再无犹豫,抱拳沉声。

  “属下即刻去办!”

  -

  户部衙门。

  后堂里炭火烧得正旺。

  仓部郎中马元魁背着手在花厅里焦躁地踱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几份誊抄的“揭弊箱”告密信,就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白纸黑字,字字如刀,矛头清晰地指向了他经手的几笔陈年旧账……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个面团脸、小眼睛的精瘦中年男子,嘴里念叨着,猛地停步,抓起一张纸狠狠摔在桌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构陷……想把老夫拖下水。”

  “大人。”他的心腹幕僚凑近一步,声音压低,“莫非是……张家那边?张敏达死得不明不白,张家上下对我等怨气冲天,还有王启年……那老小子指不定躲在暗处,使什么坏呢……”

  马元魁扭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幕僚。

  “此事定与张、王两家脱不了干系。张敏达那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还连累老夫……王启年,哼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起多年来的勾连与猜忌,心头一阵发寒。

  “王启年向来见风使舵,很有可能会借着揭弊箱泼脏水,先下手为强!这揭发信,说不定就是他递给东宫的投名状……”

  幕僚点点头,脸色凝重,“大人可知,昨儿夜里,刑部大牢里的郭照怀……没了。据说是‘畏罪自尽’,临死前还留下认罪书,咬出了不少人……”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马元魁的脸色。

  “太子殿下此时放出风声,愿意给主动揭发者机会……这是试探?还是……当真要网开一面?”

  马元魁眼神剧烈闪烁。

  求生的本能与巨大的恐惧在脑中激烈交战。他猛地一拍桌子。

  “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能坐以待毙!”

  -

  王家书房。

  工部郎中王启年也同样坐立不安。

  他掌营建事务,水利沟洫,本该风光得意,却因卷入军需案而如坐针毡。

  “满朝上下都心知肚明,当年的军需转运,就是一笔糊涂账。层层盘剥,中饱私囊,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如今太子摆明了要借郭家的案子深挖旧事,借势立威。这揭弊箱,就是悬在头上的铡刀。偏偏这些蠢货不知好歹……非要自寻死路,往陷阱里钻……”

  “大人。”他亲信师爷的声音带着惶恐,“前日巡夜亲眼所见。马府上的二管事,鬼鬼祟祟跑到左掖门,往那揭弊箱里塞东西……这不是为了自保,抢着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么?他们前脚塞黑料,后脚太子的人就来了……”

  王启年脸色唰地一变。

  心头哆嗦。

  桌上誊抄的告密信催命一般,烫手。

  师爷压低声音,继续道:“当年运河清淤那三十万两银子,除了马元魁,旁人也不知内情……”

  王启年点点头,幽幽一叹。

  “应当是这个小人无疑。他屁股底下不干净,还想拖我下水……如今太子把告密信的抄本递到我手头,这是在敲打我啊。”

  积年的猜忌、各自都有把柄。

  同盟情谊,只剩下你死我活的撕咬。

  王启年把心一横。

  “哼!既然他不仁,就休怪老夫不义了。咱们就看看,谁能把自己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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