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立刻上前一步,急道:“关大哥,你就快去吧,我们姑娘是绝不会丢下太子殿下……独自逃生的。”
关涯看着薛绥沉静如水的面容,又看看一脸决绝的小昭,终是点点头,接过狼骨符,抱拳道:
“属下遵命!郡主……千万保重!”
说罢,他转身快步而去。
薛绥重新坐回镜前,理了理鬓角,姿态从容得仿佛要去赴一场寻常的宴会。
“小昭,取我剑来。”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的嫁衣镀上一层金边。
她的语气平静却充满力量,好似没有半分慌乱。
“姑娘不可!”小昭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怎能动刀兵……”
薛绥却已起身,立于镜前,目光坚定,美得不可方物。
“婚服执剑,未必不是一段佳话?”
她微微一笑,利落地解下那顶沉重华丽的凤冠,轻轻置于妆台上,目光望向院中盛放的春花。
“他在搏命,我怎可安坐妆台……”
“是。”小昭转身冲向内侧,将大婚收好的长剑捧出来。
薛绥接过长剑,指尖拂过冰冷的剑鞘,突地铿然一声,拔剑出鞘。
剑光雪亮地映着她明艳的脸庞,一袭红衣,执剑而立,宛如涅槃的凤凰。
“去,唤张嬷嬷进来,再替我补补妆。”
很快,张嬷嬷和几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进来,看到执剑而立的薛绥,都吓得脸色发白。
“姑娘……”
“郡主?”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不知所措。
薛绥平静地将剑回鞘,横放在膝盖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时辰一到,他不来娶我,我便去嫁他。”
第475章 剑指深宫
紫宸殿突生变故,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将喜庆打断。
原本喧闹的东宫宴席上,瞬间大乱,私语声四起。
女眷们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面露惶恐,勋贵官员也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纷纷离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慌……
李桓领着亲卫精兵,一路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便杀入了宣德门,直逼紫宸殿。
“殿下,情况……有些不对啊?”身旁副将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李肇素来狡诈,即便今日有喜,东宫防卫也不该如此松懈?”
李桓也察觉了。
越是顺利,他心下的不安便越发强烈。
那条直通禁苑的秘道极为隐秘,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李肇断无可能知晓……
但沿途的抵抗实在太弱,一触即退,就算禁军大多贪生怕死,他又手握诏书,但如此敷衍,也实在有些反常……
“箭已离弦,顾不得那许多了……”
走到这一步,他们没有回头路了。
“杀进去——肃清宫闱,拼死救驾。”
“是!”
右翊卫士兵蜂拥而上,直扑紧闭的紫宸殿正门。
殿外,仅有十余名禁军持戟而立,看到他们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象征性地抵抗几下,便慢慢后退。
李桓一身银甲,高举明黄的废储诏书,立在汉白玉阶上,扬声厉喝。
“太子李肇囚禁君父,祸乱朝纲,悖逆不孝,今奉陛下密诏,废黜储位,治其罪愆,以正国法——尔等速速放下兵器,开门迎驾。本王只诛首恶,降者不杀!”
殿前一片死寂,无人回应。
那些守卫举着刀兵,也是退得远远的,直接让出路来。
怕了?
还是见诏书而退?
李桓心一横,率众冲到殿门,躬身拱手。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父皇无恙否?”
他再次拔高的声音,在殿前回荡。
没有回应。
“儿臣李桓,奉诏前来!父皇快开殿门……”
还是没有声音。
殿门紧闭,纹丝不动。
里面安静得好似没有人似的。
李桓心下疑窦丛生,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拍门。
“里头的人开门!本王奉陛下诏命,特来护驾,擒拿反贼李肇……”
“皇兄……”一声冷彻骨髓的声音自殿内传来。
下一刻,沉重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李肇在一众煞气凛然的东宫近卫簇拥下,负手伫立在门内光影交界处,婚袍上的金龙纹熠熠生辉,面如寒玉,声似铁石。
“擅闯紫宸殿,持械逼宫,惊扰圣驾——端王,你是要造反吗?”
李桓重重冷哼一声,再次将手中诏书高高举起。
“太子,你睁开眼睛看仔细了。此乃父皇亲笔所书的废储诏书——你倒行逆施,天人共愤。今日我便要替父皇除了你这祸国贼子。”
李肇看着他,眼神里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容。
“皇兄即刻束手就擒,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孤尚可留你一条性命……”
李桓闻言,爆出一阵冷笑,幽黑的眼底尽是戾气和血丝。
“成王败寇,何须多言?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李肇轻轻摇头,语气淡漠。
“那你看看四周,你还有机会吗?”
他话音未落,只听宫墙四周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如闷雷涌动。
早已埋伏好的东宫亲卫如潮水一般从外殿、侧殿、两侧廊庑,以及广场四周汹涌而来,甲胄鲜明,刀枪林立,呐喊声震破苍穹。
宫墙瓦顶,无数弓箭手现身。
箭镞寒光点点,对准了下方的右翊卫。
“殿下,我们被包围了。”副将面如土色,声音发颤。
“中计了!”
“有诈——”
李桓环视四周黑压压的伏兵,看着李肇那张冷静无波的脸,淡淡笑了笑,猛地抽出佩剑,指向李肇……
“我既来了,便没想活着出去,何惧之有?”
又冲着紧闭的殿门沉声嘶喊,仿佛在做最后的宣告。
“父皇,儿臣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今日战则死战,宁死不降……”
“诸位将士!”他举剑高呼,声音悲壮,“随本王——杀进去,救出圣驾。”
“杀——”
李桓嘶吼着,身先士卒,挥剑冲向李肇。
“保护殿下!”东宫侍卫立刻涌上。
李肇却抬高手臂,接过近侍递来的佩剑,亲自迎了上去。
兄弟二人于乱军之中刀剑相向,招招凌厉,毫不留情。
顷刻间,金戈交击,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宫苑,将大婚的喜庆祥和撕得粉碎……
闻讯赶来的陆经、卢克符等重臣陆续到场。
他们试图调和,可劝解的声音在震天的厮杀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淳王李佥也到了紫宸殿,看着眼前骨肉相残的局面,他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二哥,五弟——我们都是李氏子孙,兄弟至亲,血脉相连,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收手吧,你们都收手吧……”
李桓一剑格开李肇的攻势,厉声回应。
“兄弟?哼,他囚禁父皇,把持朝政,可曾念过半分兄弟之情?”
李肇眸光一沉,腕间力道陡增,长剑破风而上。
“皇兄,我原本以为,有朝一日会行差踏错的那个人是我。没有想到,皇兄竟持假诏乱政,引兵逼宫——莫要再执迷不悟了,回头是岸……”
李桓怒笑一声。
“你说得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逆贼。李肇,你比我更虚伪……”
“铛!”两剑再次相撞。
李肇借势旋身,剑尖陡然一挑。
寒光闪过,李桓的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我至少不曾与萧嵩之流勾结,不曾助纣为虐、打压忠良,与奸佞为伍……我查旧案、惩奸佞,设昭雪司让蒙冤数十年的英灵安息,皇兄你呢,除了勾连党羽、觊觎储位,你又做了什么?”
李桓疼得咬牙,却不肯退后半步,挥剑直刺李肇咽喉。
“你休要假仁假义!旧陵沼是前朝余孽,你李肇也是反贼,勾结西兹,引狼入室……有何资格指责我?”
李肇冷笑连连,侧身避开剑锋,反手一剑横扫。
“说我反?好。若肃清朝纲、匡扶社稷即为反。若涤荡污浊、昭雪沉冤即为反——那今日,我便反了又如何?”
他声如金石,掷地有声。
“我反的是这昏聩无道,反的是这积弊沉疴,反的是这黑白颠倒、忠奸不辨的世道……总好过皇兄你,为一把龙椅,践踏国法、草菅人命!”
他身在皇室,享尽尊荣,却也尝尽孤冷,从未真正感受过血脉温情,更不曾被人真心疼爱……
“我念兄弟之情,你不肯念,那今日你我便做个了断也好……”
刀光剑影,兵刃相交的脆响不绝于耳。
李肇婚袍染血,出手却越发果决狠辣,甚至一边打斗一边扬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