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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长安_则慕【完结】(103)

  池东清一走,林存善也恰好回来,看见池东清的马车离开,他思索片刻,再次走到张小鲤的屋子外,正好撞见单谷雨出来,单谷雨看了林存善一眼,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门缝处的一张叠着的白纸。

  林存善微怔,露出一抹笑意,弯腰去拿那白纸,不料白纸那头还扯着一根线,林存善微怔,轻轻一扯,那根线就顺着滑出来,那显然是纸鸢下的筝线,一扯,之前林存善送的纸鸢便跟着飞了出来,那纸鸢模样是一只小鲤鱼,有点破了,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

  林存善有几分发愣,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他轻轻捏着那根在纸鸢和纸条之间的线,一动未动,这是亚麻线,有些粗糙,但……

  门吱呀一声开了,张小鲤垂眸,就看见林存善蹲在自己房间门口一动未动,张小鲤说:“你干什么?”

  林存善这才回神,说:“你总算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

  可惜林存善完全忘记自己身体太弱,这猛地站起来,登时头昏眼花,险些往后栽倒,张小鲤只好伸手扶了他一下,林存善眼冒金星,半天才缓过劲,道:“多谢……”

  他侧头,看着张小鲤,四日不见,张小鲤实在憔悴,人也瘦了许多,她蹙眉看着林存善:“你为何蹲在这里一动不动?”

  林存善说:“我……突然想到一些事,出了神。”

  随即叹了口气,道:“你这般生我的气,我很不好受。”

  张小鲤与林存善对视片刻后还是收了视线,锤了锤自己的腰,在小院里走了起来。

  入住时,院子里还是一片萧索之景,如今树木抽芽,花蕊含苞,生灵万物,皆蠢蠢欲动,要迎接这一场春日。

  林存善走在张小鲤身侧,斟酌道:“蕊娘来看你,你也让进了,莫天觉那日也进了你房间……我们三个都瞒了你,你却只生我一人的气。”

  “我没生你的气。”张小鲤淡淡地说,“不过确实有些不忿。他们与你不同,你有过最多机会告诉我真相,甚至还三番四次试探我,可你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存善疑惑道:“我何时试探你?”

  张小鲤说:“都现在了,你还装什么?那次问我,想要痛苦的真相还是虚假的幸福,难道不是因为此事?我给你糖葫芦,向你道歉那次,你又说要我无论如何不要生气……不也是为了这个?”

  林存善回忆了片刻,蹙眉道:“我现在若说不是,你恐怕也不会信。不过,有件事你说得对——我是最有机会告诉你的,所以,我也是最不能告诉你的。”

  张小鲤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其实,是我自己笨。思竹……我早该想到的,阿姐,最喜欢的,就是竹子,说竹子像我。”

  其实那天,张小鲤昏过去之前想的是,死了也好。

  死了的话,就可以快点下去和阿姐见面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和阿姐见过那么多次,却是相逢而不识的状态,一想到那么多次,自己独自哭泣的时候,阿姐可能也在为自己哭泣……

  张小鲤以为自己会梦到阿姐,然而偏偏没有,她只在一片漆黑里反复沉沦,。

  张小鲤站定,想到这几天阿姐大概是怪她不听话,怪她没有尽快离开长安,竟连梦也不肯再入,便不由得又有几分悲伤。

  她本已打定主意,绝不在林存善面前痛哭,眼圈又还是红了。

  这几日便是如此,脑中思绪混乱,愁绪满怀,只稍一发呆,便想痛哭。

  为什么,她张小鲤要两次尝到与阿姐死别的滋味?

  “小鲤。”林存善轻声说,“我没告诉你,确实是我不对。但这是你阿姐的遗愿,我……”

  张小鲤突然回眸看着他:“如果我这次没发现,你打算永远瞒着我吗?”

  林存善说:“是。”

  张小鲤只觉荒谬地笑了一声,林存善说:“很多事情,知道又有什么用?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徒惹伤心。”

  “你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张小鲤的怒火几乎蹭地一下就要冒上来,“所以你让我猜字谜,说你有不及之处,不是指你瞒着我,而是指你没能瞒住我?!”

  林存善却说:“你全解出来了?”

  他低头,展开那白纸,上头写着“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道:“小鲤好聪明……罢了,你说得对,你这么聪明,要瞒着你,的确太难。”

  张小鲤看着林存善,简直被他气得都没心情悲伤了,同这人讲话,根本是鸡同鸭讲!

  林存善抬眼,见张小鲤眼里几乎要冒火,道:“你别生这么大气。我也不是擅作主张,自以为是——如果可以,我一直都很希望,别人能将事情瞒着我。”

  张小鲤愣了愣,虽满腹恼火,但还是不由得道:“你在说什么?”

  林存善说:“从小到大,无论对我而言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我周围的人都从不隐瞒我,都要我毫无准备地去接受……我小时候总想,若有个人能帮我挡住这些,能骗一骗我,让我一无所知地活着该多好。”

  张小鲤愣住,火气顿时消了不少,她无语地撇过脸去,说:“可今日,池东清来看我,他真的很蠢,还在说什么胡珏什么福喜,甚至为此东奔西跑,晒黑了一层……我看着他那种,又蠢、又笨、却很有盼头的模样,真的很想告诉他,不要查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顿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说:“我本该说的,我那么讨厌池东清,若说了,他肯定又要失魂落魄,没出息地啕嚎大哭。若我不那么讨厌池东清,我也该说,因为他有权利知道真相,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该说。但我什么都没说……”

  在那个瞬间,张小鲤突然感受到了师父、阿姐、甚至是林存善的隐瞒之下,在她曾经无法谅解的“为你好”之下,有多么复杂的情绪,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得已。

  林存善轻轻走到张小鲤面前,张小鲤已是泪流满面,见他过来,扭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得如此狼狈,林存善叹息一声,直接用衣袖替她擦了擦眼泪,道:“小鲤长大了。”

  “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好恶心啊。”张小鲤没好气地说,“对了,这次,有一件事,你没我聪明,没我想得仔细。”

  林存善疑惑地看着张小鲤。

  张小鲤泪还没干呢,脸上就露出一点小得意:“方才,我趁机问了单姐姐,她是否见过阿染朵。其实那时,你说不知道安珀为何能突然成为阿染朵,我就想到,等单姐姐回来了,我定要询问她。”

  林存善有点意外地愣了片刻,道:“确实,所以,单姑娘怎么说?”

  张小鲤遗憾地摇头:“单姐姐说,她也没见过阿染朵公主。听闻,萜洛长公主在鞑密从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庆典,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也不被允许露面,单姐姐只是药师之徒,更加不可能得见了。”

  林存善“唔”了一声,道:“倒也是意料之中,毕竟身为鞑密长公主,却和闵国皇帝暗结珠胎……鞑密王室必是不能容忍,虽她后来也听命再嫁,再生下阿染琥,可恐怕,地位并无改变。”

  张小鲤说:“嗯,安珀之事,眼下看来,恐怕难以弄清……”

  “真是为难你了。”林存善轻笑一声,神色却又变得严肃,“有一件事,我答应了莫大人,绝不告诉你,非但不告诉你,还要在今夜之前,将你带离京城。”

  张小鲤茫然地看向林存善,林存善道:“不过,我始终在想……思竹之事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已无法挽回。可眼下的事,并非完全没有挽回余地,若不告诉你,将来……你定会怨我。而且,就在刚刚,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思竹,不是自杀。”

  第97章 【卷四:报与桃花开】

  昭华公主的第二任准驸马,那个离奇消失的胡闻归京了。

  此事似裹挟在春风之中,吹遍了整个皇宫,但却无人敢问,平静的皇宫之下暗流涌动,似御花园中已悄然含苞的花蕾,很快就要趁着即将来临的春色绽放。

  泰安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八日,以往虽极尽繁华,却因昭华公主难以亲近而很少有人来往的延昌宫,久违地来了许多的人,使得本就华美富丽、极近奢华的延昌宫主殿怡华殿更添几分热闹。

  莫天觉带着采文来的最早,他来公主宫中,本不合规矩,但皇上亲许,加上大家都知莫天觉很可能是下一任驸马,故而也无人指摘,且端王很快也赶到。

  之后二皇子三皇子也接连来到,三皇子满腹狐疑,不由得问:“昭华,你为何召集众人来此,莫非,传闻中胡闻归来,竟是真的?我还以为,他这么久没有消息,早已死了呢。”

  二皇子亦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昭华,昭华只敷衍一笑,并不回答。

  此时大皇子也款步而来。

  不过几日功夫,他已不见初离思过阁时的狼狈憔悴,今日一身暗红色刻丝锦袍,脚踩挖云皮靴,竟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衬得有几分神采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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