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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长安_则慕【完结】(128)

  尤其是,衙役粗粗翻了一下,便不敢再细看,立刻上报了——

  里头的文书内,记载的全是对话。

  都是抱桃阁内女子与官员的对话,那些官员醉酒之后,几乎口无遮拦,事无巨细,和盘托出。他们怎么也料不到,隔墙有耳,且还有笔,把重要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虽文书量或许不如积累了这么些年的藏经阁,但是其中资料的细致与私密,却是连藏经阁也比不上的。

  “我们三人,共同之处,便是前几日都出现在了怡华殿。”林存善思索道,“我们都同二皇子绝无私交,甚至……只能说是交恶。”

  “皇上知道抱桃阁与二皇子之间或有关联?”莫天觉呢喃,“也是,杨彦与阿奴相识于抱桃阁,杨彦又死于抱桃阁,姚冉冉亦出于抱桃阁……你我都能想到,皇上又如何想不到。只是既无证据,那么要如何想,全凭圣上自己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又叹息道:“你们本可以走,这下,又走不掉了。”

  “我们回来本就是为了抱桃阁,皇上下令,算是正正好。”张小鲤随手拿起一本堆放在一旁的文书,一边道:“文书都在此处了?”

  “不,我谴人去搬了,因此事较为隐秘,只能选我信任之人,三人一组,互相监督,不得偷看搬运,故而可能需费一些时日。”莫天觉道。

  张小鲤拿的那本,封皮是红色的,封页上写着“荷娘之三”,张小鲤道:“荷娘……我有几分印象,也是位极漂亮的姐姐。”

  她翻开第一页,上头赫然写着“泰安十九年四月八日周司空”,下方是一段对话,张小鲤有几个字看不懂,便递给林存善,让他念给自己听。

  “问,大人数月未至”。

  “答,非不至,乃不能。数月来政务繁忙,分身乏术。”

  “又问,风平浪静,忙什么,糊弄奴家罢了。”

  “答,你自是风平浪静,怎晓年初春猎,二皇子误射一箭,险伤着东宫那位,至今纷乱未平。”

  “又问,牙齿也会咬着舌头,有甚好纷乱?”

  “答,荷娘天真痴愚!二皇子骑射俱佳,怎会误射?射箭的与挨箭的,自有一人故意为之。”

  “又问,谁呢?”

  “答,白问!太子能巴巴挨箭?”

  “曰,为何不能?昔年在别处,那舞姬恋慕一公子,见他痴迷于我,竟将我手中热茶往自己脚上泼洒,只为在那公子面前装可怜呢。”

  “笑答,妇人之争!况且迎热茶与迎冷箭大为不同,自是二皇子有意为之……为人纵是百步穿杨,对准血亲,又有何用!智者俯拾皆是,仁者却万里挑一。”

  这一番对话到此为止。

  底下,还龙飞凤舞地有一个“已阅”。

  “记载得如此翔实,几乎可以说是啰嗦。”张小鲤摸了摸下巴,“无非便是荷娘套话,套出那位周司空是太子的人,认为二皇子有意伤害亲人,不是仁者,不可以担大任。”

  莫天觉点点头,道:“这位周司空,在泰安十九年七月因病致仕了。”

  张小鲤惊讶道:“这么凑巧?要么,派人去他老家问问情况?”

  莫天觉略有些沉重地说:“周司空半路便死了。”

  张小鲤道:“一朝司空,竟……”

  莫天觉道:“是啊,一朝司空亦能突然返乡途中暴毙而亡,恐怕类似之事不会太少,皇上正是希望我们调查这个,其中门道颇多。”

  张小鲤指着“已阅”二字,好奇道:“这两个字,与二皇子的字迹相似吗?”

  莫天觉摇头:“截然不同。”

  张小鲤撇撇嘴,道:“也是,谁会那么蠢自己批字。”

  林存善却盯着那“已阅”二字,会心一笑:“这是左手字。”

  张小鲤和莫天觉都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存善。

  林存善点了点“阅”字中间,道:“你们瞧这中间的‘口’字,若是右手写,连笔只在横竖上,而非横竖横,也就是说,右下角这个地方,绝不是一笔连过来的。但左手却会下意识一口气写完横竖横。”

  莫天觉和张小鲤同时忍不住左右手开工,写了‘口’字,都有些惊讶。

  莫天觉有些佩服道:“知白连此细节都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实在令人敬佩。”

  林存善颇有点得意地对莫天觉挑了挑眉,又好笑道:“其实是我有经验,幼时被罚抄,我便左右开弓,但最初左手字实在不像话,便日复一日磨炼,研究左手写字如何更像右手,故而略有诀窍罢了。”

  他说得轻松,张小鲤却知道这罚抄定也是林父为难他。

  莫天觉翻着手里其他册子,道:“其他册子里,也偶有这人回复,无非是‘已阅’、‘不必理会’。”

  林存善说罢,随手拿起一本,道:“其实,皇上无非是要搞清楚,他的官员们到底哪些是结党营私的,哪些是元太子那边的,哪些是二皇子那边的……这可是个大工程,而且还要不断揣测上意……”

  “所以汪公公说圣上要你俩一同辅助我时,我还想着,所幸你二人你已离开。结果一转眼,又……”莫天觉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又突然凝在张小鲤脸上,蹙了蹙眉。

  感受到他的视线,张小鲤疑惑地回望,莫天觉有些困惑地说:“我本以为你得知蕊娘死讯,定悲痛难当,可似乎……”

  张小鲤眨了眨眼,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她手劲大,这么一掐,登时眼泪狂流,林存善赶紧道:“小鲤大哭了好几场,好不容易暂忘此事,雅正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莫天觉匆匆从衣袖中又拿出一方洁净如新的帕子递给张小鲤:“我不该胡乱询问,你别想了——你二人,怎好端端地又留下?”

  张小鲤哽咽道:“昨夜听闻池东清被劫持,我犹豫之下还是留了下来,怕自己这一走,池东清便死了。虽我内心早已没有这个弟弟,但要看着他死,我亦是做不到……不料,又听闻抱桃阁出事……”

  张小鲤擦了擦眼泪,抬眼,眼泪是挤不出来了,便道:“这抱桃阁地窖,说穿了也是整理文书,两相匹配,我虽已略能识字,但一眼看去,起码一半是不认识的,皇上令我一起,我又能干什么?”

  莫天觉思索片刻,道:“抱桃阁之事,鹰卫不便参与,但运转文书急需人手,你便去盯着些吧。”

  张小鲤当即应了。

  莫天觉又有些迟疑,道:“你同蕊娘向来交好,但这次抱桃阁的事,显是不可能遮掩……”

  “你担心我偏袒蕊姐姐?”张小鲤了然,“放心,不会的,她都已……”

  莫天觉叹了口气:“她竟与天家中人有这般牵扯,实在令人惊讶,但我相信,她必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

  张小鲤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却多少有些感谢。

  第120章 文书

  莫天觉又翻了翻那文书,突然蹙眉道:“不对,这文书,被撕过几页。”

  张小鲤和林存善凑近一点去看,果然,撕的人倒是也不遮掩,文书内留下一点残页,都是整张被撕掉,也看不出原本写的是什么。

  张小鲤和林存善当即拿了基本其他文书翻查,结果基本每个文书都有被撕过的痕迹,有的文书被撕得多,有的则少。

  “此事,届时一并上报。”莫天觉道。

  事不宜迟,张小鲤立刻动身前往抱桃阁,林存善则是留在回风斋,此后日日同莫天觉一道梳理文书。

  *

  抱桃阁出事后,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想着接手抱桃阁,继从前之荣光,然而不知怎的,在初步收拾了灰烬之后,这抱桃阁竟被惊鹊门给接管——当然不是开门营业那种接管。

  惊鹊门先是让人在抱桃阁外砌了一堵墙,一扇门,遮挡了里边的凋敝景象 ,也让外边的人不得窥探,之后,惊鹊门和鹰卫的马车便时有来往,也不知抱桃阁究竟有何秘密。

  一时间传闻纷纷,有人说抱桃阁的火灾另有隐情,实乃一桩大案;有人说蕊娘等人并未死,而是金蝉脱壳,成为了一些达官贵人后院里的姨娘;也有人说抱桃阁的掌管人并非蕊娘,而是个邪道道长……

  到最后,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已是难辨真伪,而在大半个月惊鹊门的马车往来后,惊鹊门将那扇门也拆了,用泥砌上,将昔日繁华的抱桃阁彻底封死,不过短短大半个月,听柳巷竟再无抱桃阁了。

  而众人的注意力,也很快转移到了安珀身上。

  这半个月内,安珀身体将养得大好,皇上并未如外界所料,将安珀纳入后宫,而是宣布了她的身份。

  皇上说,安珀是自己当年一个亲随的孩子,那亲随曾以身抵挡流箭,因此救了皇上的命,虽只是无名小卒,但皇上感念其以性命相救,允诺可替他完成任何一个遗愿。

  那亲随说,自己曾与一个鞑密女子育有一女,奈何后流离失所,他希望皇上能封自己的女儿为郡主,而后留下女儿的特征和姓名便撒手人寰。这些年,皇上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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