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已十分习惯昭华的想一出是一出、情绪反复，她离开后，三人回归之前的沉默，半晌，张小鲤突然有些凝重地说：“方才，公主所说的，你们懂了吗？”
莫天觉道：“这话是何意？”
林存善虽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实际上却在走神，他听两人聊天，才回神道：“什么？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张小鲤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再来后，道：“公主所言，三皇子有真正心仪了许久之人，且‘的确在此处’，这当中的‘此处’，究竟是指既盈围场，还是指方才我们四个站着的这一亩三分地？”
若是后者，那人选便只有一个。
张小鲤顿了一下，看向莫天觉。
莫天觉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上，所以方才听公主那样说，也并未深思，眼下突然被张小鲤这么一看，一时有点发懵。
林存善眨了眨眼，也反应过来，看向莫天觉。
莫天觉怔忪半天，深感荒谬地说：“这如何可能，公主所言定是既盈围场……”
林存善却道：“那可未必，公主的性子莫大人比我们要清楚。”
莫天觉满脸尴尬，摇头：“这……绝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三皇子的声音突然从后头传来，让这场面变得更加诡异。
莫天觉回头，就见三皇子含笑望着他们，大约是莫天觉的神色最为奇怪，三皇子疑惑地看了一眼莫天觉：“莫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
莫天觉摇摇头，神色更加不自在。
三皇子也没有多问，只含笑看向张小鲤：“父皇说，此事既已定了，未免夜长梦多，早日成亲才好。日期定在四月初四，是个大吉日。”
张小鲤愕然道：“四月初四？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这也……”
三皇子道：“时间虽紧，规制却半点不会少，一定让你风光大嫁。你的嫁妆、嫁衣之类的，都会有人操办，不必担心。”
张小鲤心道谁担心这个了？
一旁的林存善突然道：“三皇子既然有许多话要同小鲤说，雅正，我们先行离开吧。”
莫天觉求之不得，道：“好。”
林存善看了一眼张小鲤，同莫天觉往另一边走去。
张小鲤抬眼看着三皇子，眼下他们两人独处，气氛反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三皇子的手负在身后，同张小鲤对望片刻，先前他在帐篷里可谓志得意满，眼下却不由得露出一点尴尬。半晌后，他把手伸出来，对着张小鲤：“小鲤，要么，你打我吧。我知你心中定然怨我。”
张小鲤哭笑不得：“三殿下，我确实心中怨您，但打您就不必了，这种娇嗔半点作用也没用。何况，但人各有所图，您赢了，其他人包括我都输了，输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你比我想得还要豁达。”三皇子收回手，挠了挠头，“我只是不希望你讨厌我。毕竟，将来成亲后，我们要一起生活，力要往一处使，若有隔阂，我就是自找麻烦了。”
张小鲤恭恭敬敬地抱了个拳，道：“三皇子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既皇上已赐婚，事成定局，我绝不会给您使绊子，以后，咱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呃，这话这么用，似乎不太妥当？”
三皇子爽朗地笑了：“不，妥当，妥当得很！我就知道，选你，不会有错。”
张小鲤道：“只是有一事，希望三皇子能给我个承诺。此后，无论您是纳妾也好，在外……寻心仪之人也好，我保证不吵不闹不过问，若要对外展示相敬如宾，我也一定不会出岔子。可……我知夫妻之间，有些事必须要做，但我同您……”
张小鲤其实不是特别清楚夫妻之间要做什么，除了上回林存善教的，还有她知道要生孩子，旁的一概不知。
三皇子却是心领神会，道：“这个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你武功这样高，不必担心我。至于其他的，你也不必太担心，水来土掩，总有解决的办法。”
他这样说，张小鲤便放心许多，虽然心里不知为何，仍是空落落的。
第158章 梳理
三皇子道：“你虽接受得很快，但我也得向你解释一下蕊娘之事，不过，此事我还要向皇叔解释，你同我一道去见他？”
张小鲤点头，跟着三皇子去往端王帐篷，两人站在外头，三皇子才开口，帘子就被掀了起来，是单谷雨。
显然，她已从端王口中得知了张小鲤和三皇子的事，见两人到来，并不惊讶，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张小鲤。
三皇子带着张小鲤走入，看了一眼单谷雨，端王坐在里头，正在饮茶，见三皇子来了，没什么好气地道：“翟仟凌，你本事真大，哎，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是我老咯，跟不上，料不到。”
三皇子道：“皇叔，我知道你定生我的气，这不特意来赔礼道歉了么。”
“赔礼道歉。”端王重复了一遍，好气又好笑，“这么大的事，你赔个礼道个歉就行了？也不知皇兄眼里，我如今是个什么角色……何况你素来知晓，我最不愿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你这实在是……”
他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旁边垂头丧气的张小鲤，困惑道：“我现在真有点糊涂了，蕊娘到底是谁的人？她若不是你翟仟凌的人，今日怎会说那些话？可她若是，你又怎么会拿她要挟张小鲤？还有，张小鲤你的姐姐不是思竹吗，怎么又变成蕊娘了？！”
端王连珠炮似的一阵发问，张小鲤有点茫然地看了一眼端王，不由得道：“王爷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何要帮我阿姐？”
端王气得站起来，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同蕊娘相识毕竟有些时日——虽无男女之情，却也是颇有交情！”
他中间看了一眼单谷雨，解释一般地补充了一下。
端王又道：“此前我以为蕊娘死了，也颇为伤怀，春猎前她托人找我，我还以为见鬼了呢。她却对我说，自己一直被人在背后胁逼，只能借假死逃出生天。我当她是想托我帮忙逃离长安，谁知她说到了眼下，只想见皇上一面，说清当年胡珏之事……”
张小鲤疑惑道：“王爷是否知晓当年胡珏和我阿姐之间的事？”
“我哪里晓得这些。”端王无语至极地说，“蕊娘从头到尾都是抱桃阁老板娘的身份，胡珏那时哪怕还未被赐婚，也是我们心知肚明的未来驸马，他哪敢在我面前和其他女子拉扯？偶尔同我去抱桃阁，也都只是下棋、品茶、最多看歌舞，从不单独和任何女子在一个厢房，看着极为……正人君子。”
这倒也是，胡珏也不至于在端王面前直接和阿姐有来往……张小鲤点了点头。
端王头痛不已地说：“我听她说她知胡珏当年案件真相已吓了一跳，不过……咳，我的确也没有自己在皇兄面前说的那般无辜。若蕊娘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会那般莽撞，带她去见皇兄？她大致同我说了，胡珏是她所杀，背后的指使人是老二。”
张小鲤不由得看了一眼单谷雨，单谷雨立刻感受到张小鲤的目光，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端王赶紧道：“谷雨当真不知，这是蕊娘的要求，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其实张小鲤并未怀疑单谷雨，因为她记得，那时候自己去请单谷雨帮安珀看诊时，意外听到了端王与单谷雨的对话。
彼时单谷雨质问端王“不忘记偷偷摸摸带上女子”，端王十分慌张，言辞含糊，只说她之后会知道。
如今想来，那“女子”恐怕就是指的阿姐，可见单谷雨确然不知情。
张小鲤道：“可是您失信了，您告诉了三皇子。是那天吗？我去二殿下帐篷时，王爷您拉着三殿下离开，说有事要商谈。”
端王有些意外，道：“你记性不错，没错，就是那时候。”
他又叹了口气：“我的确失信了，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老二是皇兄心里的太子人选，极为重要。老三又和他同根同源，想必是站在他那一边……害死胡珏一事，可大可小，只在父皇一念之间。所以，我得先确认老三的意图。”
张小鲤因端王的坦白而感到吃惊，端王这意思很明白：除非能彻底弄死二皇子，否则他不会帮蕊娘这个忙。而要弄死二皇子，定要三皇子表态。
三皇子适时开口：“皇叔来同我说此事时，我异常惊讶。因过去这些年，二皇兄所作所为，我竟半点不知情……就连抱桃阁，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和二皇兄有所关联。”
他有些自嘲地一笑：“我对二皇兄，几乎从无隐瞒，任凭吩咐。可于他而言，我连郭新荣都不如，但，即便如此，我也仍是犹豫的……”
端王道：“这倒是真的，老三一直没有表态，所以我也一直不敢妄动。一旦老三决定还是同老二站在一边，那蕊娘必然危险，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她惨死，还安排了人，随时准备带蕊娘离开。”
三皇子轻声道：“今日下定决心，是因常忆郡主所言的天明关一事。那时我将求救信给皇兄，是出于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从未想过和他争夺军工或父皇的宠信，可他并不把我、昭华当做血亲，而是当做踏脚石……我终于意识到，这些年来，我竟从不曾了解我的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