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赵佑宜瞪了他一眼,“琮哥哥,你干嘛呀,赶紧把衣服脱了!”
楚禅隐被吓得连忙后退几步,那句不知羞耻成何体统还没说出口便见她暗示般眨了眨眼睛。
“呃,那好吧,娘子你来吧。”楚禅隐硬邦邦地说道,语气跟视死如归似的,气得赵佑宜拧了他一下。
门外守夜的侍卫听见里头的动静都知情识趣地走远了些,赵佑宜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朝楚禅隐招了招手。
楚禅隐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表妹,怎么了?”
“当然是扒你衣服啦,表兄。”赵佑宜见他那一本正经的神情便想再逗他几句。
知她先前是故意做戏支走人的楚禅隐不动如山,只是挑了挑眉,好像在说,来吧,你随意。
啧,一本正经的小古板。
赵佑宜正了正神色,将玉佩拿了出来,“这是我的暗卫刚刚送来的,他们遇到了两波人袭击,一波杀人灭口一波拖延时间。”
听到这话的楚禅隐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玉佩上,“这其中一枚,与黑衣卫的极为相似,怕是一伙的。”
“那另一枚会是哪方人的?太后?皇室中人?还是当初与皇帝里应外合给阿兄下毒之人?”赵佑宜盯着玉佩沉思,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些人的身影。
“太后虽然想对你我除之而后快,但她是个聪明人,若是你我在离神京不远处丧命,怕是朝中会再起风云,太后必然不想看到这一幕,皇帝派黑衣卫来的事太后怕是不知情。”楚禅隐知道些皇室早年秘闻,太后精明擅权,贸然暗杀的事不太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赵佑宜思索一下也排除了太后的嫌疑,就像楚禅隐说的,太后是个聪明人,她只想享受皇权至上的安逸生活,能多享受一日便是一日,要是朝堂之上再起风云,她这个太后的位置怕是坐不稳,那些藩王大可以借此机会杀入神京。
“其他藩王也有可能,我估计他们很是眼馋表兄的兵权呢。”赵佑宜偏头看他,“其实最有可能的还是军中之人。”
“为何?”见她如此说,楚禅隐微微挑眉。
思及此赵佑宜眼底露出悲凉,“能知晓赵氏子女有暗卫的左不过是赵家军的人,怕是阿兄也是此人暗害的。”
见她情绪低迷,楚禅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此人是谁,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赵佑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见面以来楚禅隐便十分喜欢拍她的肩膀,也不知是为何。
她这样想,也便这样问了。
闻言楚禅隐手下动作一僵,讷讷道:“因为我想安慰你一二,揽你入怀不合礼数,便只好学军中将领安慰下属时的样子,拍拍你肩膀了。”
赵佑宜:……
“我是你下属吗?”赵佑宜有些无语,满脸不高兴地看他。
“不不不,”楚禅隐连忙否认,“你是我的表妹。”
赵佑宜还是不高兴,楚禅隐想再拍拍她的肩膀,却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只好放下,“表妹……”
赵佑宜想说他们算哪门子的表兄妹,拐了八个弯的亲戚关系,也不知是谁先叫起的。
楚禅隐读出她眼神里的深意,只好边叹息边揽住她的肩膀,拥入怀中,“这样真的于理不合……”
但……他们的关系早就于理不合了。
“好了,真的很晚了。”楚禅隐松开手退后一步,“再不睡你眼底的青黑就塞得过上好的漆烟墨了。”
赵佑宜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哪有,也不是很晚。”
“可我真的困了。”楚禅隐忍笑揉了揉眉心,“表妹,放过我罢,明日你我手谈一句,表兄为你解闷可好?或者明日找时间你我比试一下剑术?”
听到前半部分赵佑宜还颇感兴趣,听到他要与自己比试剑术,赵佑宜目光怀疑:“表兄,虽说你的剑术也不错,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是和我比……好像没悬念吧?”
不是她吹,当年入军营就没几个人的剑术与枪法比得过她的。
“的确,表妹在剑术上胜我许多,我更善用刀与戟,平日里用剑一是方便二是舞剑比耍刀美多了。”楚禅隐笑意盈盈看她。
听到这话的赵佑宜仿佛找到知音,“表兄的想法同我一样,当年学剑,一是因为喜欢,二便是觉得舞剑实在是飘逸如仙。”
第12章 旧事
忆起幼时学兵器时,赵佑宜总会想到赵佑黎,当年他俩被养在江州祖父家,家中行商颇为富裕,盘下了一整块地,后头带着座山,被当地人称为咏柳山庄。
赵佑宜就是在柳絮纷飞之下学的剑术,斩下了垂落的柳枝,不偏不倚甩到了正靠着树小憩的楚禅隐身上。
赵佑黎哈哈大笑,一边拽着她去给楚禅隐赔礼道歉一边说着怀琮这小子警惕性不够高。
赵佑黎比楚禅隐大两岁,在幼时总会不着调地喊他怀琮弟弟,赵佑宜比楚禅隐小两岁,被哥哥带坏,总爱捉弄人家,什么小冰块小正经小呆瓜都喊过,唯独很少喊琮哥哥。
赵佑宜不太爱记得这些事,也许是因为过往的记忆总带着母亲早亡的阴影,她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通通忘掉了。
只记得那是她与阿兄搬回神京不久后的清晨,那是赵佑黎已经是开始抽条儿的半大少年,过不了两年他便要入军营,他对赵佑宜说,你琮哥哥来信了,问你最近睡得可好,吃得香不香,你看看这人,想你也不写信给你,拐弯抹角的干啥。
当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她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头发,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个人,当时赵佑黎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她不想再让他心生烦忧,只是道:“大抵是长大了,男女有别,再互通书信于理不合。”
赵佑黎事忙,匆匆回了封信便到后院练功,赵佑宜拿起被他搁在书桌上的信纸,把它带回房放在那精致的小盒子里,里头还有厚厚一叠的书信,皆是他们回到神京后楚禅隐寄给她的。
她想回信,提笔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信中所说的回忆她全然不记得,不管是她抢他喂给小马的胡萝卜还是她练剑时斩下的柳条吵醒了他。
那些回忆蒙上了薄纱,她像是看客被隔绝在外,不清楚原委,也就没法动笔。
或许是见她久不回信,他转而写给阿兄,于是她托给阿兄口信,让阿兄告知他,两人年岁不小了,皆不是孩童了,男女有别,信以后就莫写了。
于是楚禅隐寄给赵佑黎的信从问她近况如何,再到书信中与赵佑黎谈论兵法,结尾委婉地问她身体是否安康,最后只剩下一句,令妹安否?
赵佑宜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陌生的纱帐,偏过头看见简陋的家具才发觉这是在客栈,天蒙蒙亮,今日没有下雪,是个好天气。
不知是不是最近常与楚禅隐待在一块,她竟然想起了幼年时三人在咏柳山庄的时候,太过久远,以至于恍惚。
她洗漱好拉开房门,刚好看到正准备敲门的楚禅隐。
“表妹醒了,刚想唤你下去用膳。”楚禅隐面容温和,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可靠,像极了山庄背后高大的山脉,可经历刚刚那个梦的赵佑宜才恍然发觉,这人尚未及冠,正值少年,若生在盛世,他理应是打马游街过的少年郎,惹得无数女儿家羞红了脸。
“楚怀琮。”赵佑宜喊了一声他的字,在这种情况显得贸贸然,她恍然想起,她当初只知道他的字,却从不知他的名,她感到奇怪,却不好当面问他。
直到听庄里老人提起,这位王爷之子并不得王爷与王妃的喜爱,连名都没取便被匆匆送到山庄隔壁的宅子,被还是少年人的舅舅养着,他舅舅年纪轻轻便体会了为人父的苦恼,同着新婚妻子翻遍了书册给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外甥取了名。
琮,瑞玉也,在古时祭祀神祇,意福星高照。
小外甥一出生不被人所喜,有道士更直言他天生亲缘浅薄,克父克母,做舅舅的只能为他取了好名字,愿他前路顺遂。
“嗯?”楚禅隐垂眸看她,目光沉沉,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想起来了,抱歉,没能给你回信。”赵佑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之下还是憋出了这句话。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自言自语了那么久。
闻言楚禅隐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傻姑娘,都过去了,用不着说抱歉。”
当年赵佑黎给他去信也言明过此事,对于唯一的妹妹赵佑黎自是上心,没多久就发现此事,悄悄找了大夫,大夫千叮万嘱不可刺激她,需得她自己想要想起来才可以,所以楚禅隐不提旧事,假装自己也忘了,假装自己不知道她从小习武,假装两人只是幼时见过几次的表兄妹。
他不需要她想起,他也依旧能付出。
她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对什么事都能轻飘飘的说一句没事,都过去了,利用也好欺骗也好遗忘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