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您可是要……?”赵佑宜自然懂得周怀远的未尽之言,她单枪匹马传入军营斩杀朝廷命官,此举于谋反无异,赵家百年清名在她踏出营帐时便会毁于一旦,连阿兄先前被冤枉的罪名也将在别人眼中板上钉钉,毕竟连妹妹都敢谋反了,赵佑黎怎么可能是真的忠君?
可赵佑宜不管这个,这条路她必须走,哪怕前方是刀光血影和万人唾骂,她也在所不惜,她不愿意成为楚禅隐身后的影子,只躲在后宅等着他人的拯救,她要成为自己的救世主,也要成为天下黎民百姓的救世主。
她冷冷一笑,语气掷地有声:“君要臣反,臣不得不反。”
“我赵佑宜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血海深仇在前,国恨家仇在后,我势必要靠手中剑为天下百姓带来太平盛世,矢志不渝,在所不惜!”赵佑宜目视前方的烈日,丝毫不畏惧。
周怀远闻言被她此言深深折服,想起她年纪轻轻便有先父遗风,自是拜服:“属下誓死追随将军!”
赵佑宜迎着烈日迈步走出营帐,不用召集,外头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士兵,他们看着浑身是血的赵佑宜,既警惕又畏惧。
这个年纪轻轻的女郎单枪匹马杀入军营,虽然没杀小兵,却实实在在将那些想要拦她的人伤了,甚至还杀入主账,看她浑身是血的样子,怕是闵郭已经凶多吉少了。
本来他们想冲进去救援的,但是想到闵郭暴虐的样子,以及多日没有发下来的军饷便有些犹豫了,毕竟谁的命不是命,更何况他们原本都是赵佑黎手底下的兵,如今传出闵郭与皇帝毒杀赵佑黎的传闻,自然心里面对闵郭有些成见。
更何况刚刚还有人说,此女子生得与赵将军有五六分相似,不出意料就是赵将军唯一的妹妹。
此言一出,哪里还有人想去救闵郭。
只是要谋反,甚至要拥立一个女子为主帅,这个可能一出,不少人面面相觑,谋反成了还好说,要是不成,便被扣上乱臣贼子的骂名了,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虽然赵家女郎武艺高强,但是毕竟是个女子,更何况他们可都知道赵家女郎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拥立这样一个病秧子……就怕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弟兄们,”赵佑宜目光一一扫视过将士们的面容,里头有人对她投以信任的目光,也有人低下头躲过与她对视,“此番我的目的相信各位弟兄们心如明镜,我与兄长一同师承谢壁铮将军,自幼我熟读兵书,十三岁上战场,若是信任我的,便留下了与我等共谋大业。”
“若是心有他意,我也不强求,我自掏腰包补上银两。”赵佑宜见众人闻言目光纷纷投向她,话锋一转道:“但是若是谁有人嘴巴不紧,也莫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第25章 利用
“女郎,不是我们不信任您,而是我们不敢信您。”人群中有人出声道,“毕竟您的身子骨不好也不是秘密,况且您与楚王成亲了,我们效忠的是您还是楚王呢?”
赵佑宜毫不避讳直言道:“我的确从娘胎里就身子骨不好,但是经我外祖母调理已与常人无异,至于楚王……我与楚王只是合作关系,我是我,楚王是楚王,我姓赵,是赵家二十九代家主,不是他的楚王妃。”
言毕,她亮出了那枚将军令,在日光照耀下那个小小的赵字仿佛在发光。
“末将郑鹏誓死追随家主!”一道声音犹如惊雷炸响,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郑鹏一瘸一拐走来,高声道:“弟兄们,我亲眼目睹闵郭给赵大将军下毒,甚至发现了闵郭与狗皇帝谋杀将军的证据,难道我们拼死拼活杀南蛮人是为了效忠这样的君主吗?忠奸不分、昏庸无道!我们要反!为了我们父母亲人!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杀了这个暴君!”
他虽在军中职位不高,但此番言论振聋发聩,众人忍不住侧目而视,一旁的周怀远连忙道:“郑小将军此言有理!自闵郭上任,万州沦为与南蛮通商之地,甚至南蛮军队借通商之名驻扎城中,长此以往,晋国危矣!况且狗皇帝昏庸无道,贪图享乐,上季度的军饷都没有发下来!难道要我们饿着肚子打仗吗?”
此言一出,众人面露怒意,毕竟此前皇帝虽然昏庸无道,但是军饷是绝对不会克扣的,周怀远见有人发问,目光下意识朝赵佑宜望去,见她面色如常才道:“此前的军饷都是赵将军私下贴补的,将军爱民如子,更把大家视为自家兄弟,不忍让大家缺衣少食,也不想让大家知晓自己效忠的君王如此昏庸,没想到……却因此引起狗皇帝忌惮!”说完他便忍不住面露悲色。
提及赵佑黎,众人面色渐渐沉重起来,甚至有将士在众目睽睽之下掩面痛哭起来,直呼将军死得冤枉,原本安静的军营随着这道哭声变得嘈杂,在哭声渐渐微弱时,有人直言:“我们要为将军报仇!除了将军还有谁真心实意为我们着想?”
众人闻言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说这话的是闵郭手底下的小兵,额头上还带着不久前被闵郭砸出来的血迹,见众人朝他望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我之前是闵郭手底下的,但是我也是有良心的!”
“好!”赵佑宜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能明辨是非,还知错能改,此番言论可证明你心中有沟壑,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咧嘴笑道:“少将军,属下刘大志,家中排行老大,弟兄们都喊我刘大。”
闻言赵佑宜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言语。
见连闵郭手底下的人都转投赵佑宜阵营,他们这些赵佑黎旧部怎么可能犹豫,于是一呼百应,皆道誓死追随少将军,为将军报仇雪恨。
回到军帐中周怀远才道:“少将军,既然决定反了,那粮草可得先备下,不知少将军现在可否有想法?”
赵佑宜打湿帕子草草擦净脸上的血迹:“我已派人用我的嫁妆钱去买粮草去了,后面的我会继续想办法。”
周怀远点了点头,“这些年属下也攒下些积蓄,亦可尽绵薄之力。”
后面需要用到的银钱只多不少,赵佑宜没有推拒。
等处理完军中事宜,已近黄昏,赵佑宜想起公主的车架不日将抵达边地,决定回客栈与楚禅隐商量一二。
客栈中楚禅隐听完隐九的禀报,面色沉沉:“族中那些废物一天不惹事就不安宁,本王才离开一段时间就闹出这么大事。”
隐九打量一眼他的神色:“王爷,弗州那边到底还是需要您主持大局,我们还是尽早启程为好。”
当初楚禅隐是被族中人推着坐上楚王的王位的,弗州中一直有传言他血统不正,要不是族中没有担得起这个担子的子弟,也轮不到他,或者说他们只需要一个棋子,这个棋子要有聪明才智但不能野心勃勃,他便是最好的人选。
想到回去又要跟这帮人虚与委蛇,楚禅隐便感到头疼,不自觉揉了揉眉心。
“表兄为何事烦忧?”赵佑宜一进门便看到美人眉头紧蹙,长发松散地扎在身后,雪白的锦袍衬得他整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
见她归来,楚禅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一点,“表妹,你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隐九见两人有话要说,识趣地行礼告退,赵佑宜的目光从他身上匆匆扫过,走到楚禅隐身旁坐下,“我杀了闵郭。”
她身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衣裙也换了一身,可是那股血腥味还是若隐若现地缠着她。
闻言楚禅隐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闵郭死不足惜,只是表妹今夜怕是睡不好了。”
“表兄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见他有意逃避话题,赵佑宜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开玩笑道:“这次不会再给我下药了吧?”
楚禅隐笑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当然不会,上次我也没下药。”
“只不过是弗州的一些琐事罢了,难得逃出来做会儿清闲人,后面的麻烦事就缠上来了。”楚禅隐无所谓地笑笑。
“表兄离开了那么久,的确该回去了。”赵佑宜视线落在他脸上,他的眉眼生得极好,眼睛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心软怜惜,眉飞入鬓,俊美得让人心惊。
“我已经拿下了赵家军,怕是不能与表兄同去弗州了。”说这话时,赵佑宜心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稍纵即逝。
楚禅隐知道他无法留住她,从六年前就知道了,他总是看着他人离开的人,能留住的只有共同的回忆,可现在赵佑宜连他们共同的回忆都不记得了,他束手无策。
接下来的事他便不适合插手了,况且他离开也更能让军中人相信赵佑宜有自己做主的能力,不是谁的妻子,她只是她自己。
“是,待劫下公主的车架,我便离开。”楚禅隐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温和,语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气氛突然静默下来,两人相顾无言,只是静静望着对方。
“表兄,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在利用你。”赵佑宜突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