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脆趴在桌上,不再理睬这人的言语。
许久她闷闷的声音才从臂膀中传来。
“骗子,我不信你。”
“我骗你什么了?”
周玉淋直起身,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好像在思考些什么,“我找过你很多次,从师兄出事之后,可是你总是闭门拒见,你的师弟嚷嚷着赶我走。一天复一天,直到第一百三十六天。”她抬起头,看向陈暮摇,“你为何不见我?”
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不记得了。”
周玉淋似乎也没想要从对方嘴中获得一个答案,“我与你有姻缘。”他瞳孔一震、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骗你的。”声东击西、眼见对面之人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而吓住了,她赶忙伸手去拿酒盏,却被出手拦下,语气冷然,“你不会喝酒,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不高兴呗,谁和骗子一般潇洒,我这种人,只能解酒消消愁了。”她没心没肺地解释,见这人阻拦,她就换了手去拿酒盏,喝酒前朝陈暮摇嚣张地递了一个眼神,一口灌下肚。
她将酒盏放落在桌上,撑着脑袋看着对面喜怒无常的人。
“可是当初是你让我走的。”他出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分明是平静的语气,破天荒的,她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周玉淋仰起头,他重复道,“是你把我推开的。”
“所以,周玉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那个骗子?”
她手上的酒盏没拿稳,就那么一下,全洒在了衣服上。
明明喝下去的是水,可周玉淋却觉得自己好像更醉了。
燥热的风吹过,她闻到了清荷的香味掺杂着浓郁的酒味,空气里的木蝉鸣也更加清晰入耳。无端的热意自胸口升起,面对这人的一字一句的控诉,周玉淋选择了自己的答案。
香玉入怀,座下人浑身倏然僵住,她却不慌不忙地端起酒盏浅喝了口水,在下一句话出来前,直接堵住了这人的唇。
陈暮摇想推女子下去的手就那么定在了空中,趁着他那一秒钟的失神,她很轻地撬开他的唇,一点点探入、勾勒、描绘,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过青年通红的耳廓。
来自心底的悸动让陈暮摇直接僵在了原地。过去的记忆纷飞,接吻的熟悉感让他心底升起羞耻,他分明可以推开这人,可是却没有。
他没法违背自己的心。
这个吻掺和着浓烈的酒味,下一秒,他的眼睛被盖上。
“闭眼。”
孤月长挂,屋内两人的衣物摩擦发出声音,年轻人之间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犹豫,烈酒助情念,周玉淋跨坐在青年身上,手不老实地顺着喉结往下,将衣带一点点勾开,他浑身一颤,眼眶微红,“古树云,情之所至,名为欲。”
“欲之所解,谓之情。”
陈暮摇在她动手碰到那处之前,抓住这人的手,喉结滚动,别开视线,哑声道,“别碰那里,我任凭你处置。”
青年清俊的面容映入她眼帘,隐忍委屈的模样让周玉淋来了兴趣,她似笑非笑,“哦,那你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
见没有回答,周玉淋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情愿的……”
他急忙拉住了周玉淋的袖口,声音像是从喉咙底发出来的,干涩而又艰难,细看这人的耳尖全然红透了,
察觉到对方的犹疑和踌躇,青年索性眼睛一闭,衣襟一拉,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自愿的。”
“我是自愿的。”听到房间里回响起的声音,陈暮摇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
周玉淋将留影石放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翘着个二郎腿,姿态慵懒道,“留个证据,在江湖行走,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陈少主自愿,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弯下腰来,指尖挑起这人的下巴。
“洗干净了,再来找我。”
“洗哪里?”
“你想洗哪里?”
周玉淋看向眼底晦暗深沉的青年,一把拉住他领口的衣服,轻声警告道,“陈暮摇,我没空和你拉扯,今晚的酒有问题。要么你现在跑出去找医师,要么我在这里等你。”
他敛下眼眸,听不出情绪地道了句,“我知道了。”
亲眼看着这人从房间里匆匆离去,周玉淋这才卸去所有气力,趴在了桌子上,喉咙干得讲不出一句话,腹部像是燃了团火,最后的一点清明撑到了第二次推门声响起。
得救了,周玉淋吃力地想道,医修来了都好说了。
毕竟那位医修在解药方面得是专家了。
然下一瞬,清冷潮湿的气息将她包裹。
火烛燃尽最后一滴泪,床纱用力扯上,昏暗的光照映两人交叠的身影。
窗外,炎夏的第一场甘霖莅临人间。
第55章
暴雨隔绝在窗外,鹅黄的衣衫和青蓝的衣摆交叠,他额间的汗滴落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
青年死死攥紧周玉淋的手,低头吻着她的脖颈,一点点往上,直到耳垂,快要到达极点那刻,“师兄。”
陈暮摇猛的低头看向这人,被当成他人的屈辱涌上心头,他不敢置信,眼前之人竟然是把自己当成她口中所谓的师兄。他扯唇冷笑了一声,那双情动的眸变得满是戾气。
她却无辜地坐在青年的怀里,满眼爱慕之情,“师兄,我喜欢你。”他掐起周玉淋的脖颈,粗暴地吻了下去,哑声轻喘道,“嗯,听到了。”
“去掉主语,再说一遍。”
“我喜欢……”
剩下的话语吞没在了细细密密的吻中。
巫山云雨,暴雨击落枝头的梨花,凌乱了满地的白。
谷陵望着这漫天的大雨,渐渐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快要碰到哥哥手的那刻,冰冷的雨落在了手心,“怎么站在这里?”
姜黄的身影走到了谷陵的身侧,少年岁数瞧着和谷陵差不多大,利落的马尾随步伐左右晃动,他一掌拍在谷陵单薄的后背上,这猛烈的一掌伴随着阵阵扑面而来的风雨,彻底把谷陵胸膛的酒气吹散了,“门神呢?杵在这里做什么?”
谷陵回头,无语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汜枕着双臂,眯了眯眼,哂笑道,“怎么、这家店你开的?”
谷陵抬头,望了眼金灿灿的招牌,满脸惊讶,“确实,你怎么知道是我家开的?”
“……”江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最好是在装。”
谷陵闻言冷哼了一声,“别说我了,那么晚还没回宗门,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啊!”这边说得理直气壮,他却在余光中瞟到屋内吐得昏天黑地的君逢秋,骤然想起方才上茅厕的时候,好像有个人在隔壁,伸手问自己借纸,被自己一个屁给炸晕了。
“……”思及到此,心虚的谷陵摸了摸鼻子。
“哦,我师兄晕在茅厕,我得帮忙找到罪魁祸首不是?”江汜说这话时语气平淡,面上连半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宛若口中的师兄与他是陌生人。
谷陵干笑了两声,摆摆手,“这事儿说不准,是个误会。”
江汜望了过来,有些莫名,“我师兄受伤,你心虚什么?”
“莫非……”谷陵移开视线,心却随着江汜的话提了起来,“你知道凶手是谁?”
江汜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正当谷陵接受不了心理的压力打算招认的时候,“罢了,看你这傻头傻脑的模样,定然也不知道些什么。”
外面的雨小了,正当江汜扛起君逢秋,打算离开的时候,犹豫再三的谷陵还是开口喊住了对方,“江汜那件事是不是你告诉我父亲的?”
江汜挑眉,不置可否。
“江苓也是你告诉她的?”
江汜正眼看向谷陵,面色悠然,语气玩味,“你觉得我需要告诉她?”
他撞开谷陵的肩膀,错身而过,“她执念在你,我管不着,但是你也不要不识好歹。”
江汜走入了细雨的夜幕之中,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清晨依旧风雨如故,有人推开那扇似乎永远都不会再开的木门。
蜘网密布,灰尘飞扬,阵阵霉味涌入鼻息。
屋内经过打斗后的痕迹并没有来得及处理掉,破烂的瓷器落在地上,入门的镜子倒映几人的身影。
“这就是当年的案发现场。”脸黑的好比炭黑的江汜不情不愿开口介绍道,“死的弟子名叫厄页欢欢,是卦院的内门弟子。”
“报案的是我师兄,他一口咬定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故而权瑾就被关进了地牢,本来死了个普通弟子,权瑾又是宗主的儿子,到底也不会有多么重的惩罚。”
“可偏偏,这女子参与了换魂的秘术,而在权瑾房间里恰好发现了有关于秘术的名册。”
“对此权瑾供认不讳,所以,宗主一怒之下,就把儿子给废了,将人逐出了宗门。”
在当时那个情境下,废了修为,没有伤及姓名,或许已经是这位向来位高权重的宗主给儿子的最好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