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原本的担心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后立刻烟消云散,商如意嗔怨的瞪着他的离去的背影,一脸的愤懑,只等听到外面的大门打开后又合上,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她才轻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官岙也转身对着她:“王妃,就快天亮了,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房间,只是简陋些。”
商如意忙道:“官大人客气了。”
她的确有些累了,从昨天几乎是彻夜赶路到现在,虽然在暖坞睡了一会儿,可那一会儿也不足以消除她的疲惫;尤其宇文晔一走,她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支柱也被撤走了一根似得,眼皮都开始打架了,便由官岙亲自带路领到了后宅的一处精舍内,这里的确简单干净,但这种简单干净是精心安排过的,能让疲倦的人安心休息。
只是她还不能立刻休息,毕竟跑了这一天身上又是尘土又是血雾,幸好官岙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卧雪服侍她简单沐浴一番之后才拖着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脚步回来,躺下休息时,外面已是晨光微露。
强大的倦意袭来,就算已经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可商如意还是闭上眼睛,很快睡去。
而在她沉入梦乡的时候,外面的洛阳城内却发生着一些不为人知,却几乎天翻地覆的变化——昨夜府库起火,秦王派在府库守卫的人无奈只能冲进去灭火,幸好火势不大及时扑灭,里面的财物也并未损失太多;可紧跟着闻讯赶来的齐王宇文呈怒火却比烧起来的火还大,他暴跳如雷的怒骂守卫的人,说他们故意纵火,还一定要闯进去清点财物。
但不管他如何叫嚣,宇文晔始终没让他踏进府库一步。
碍于秦王的威压,宇文呈最后也只能悻悻离去,可他在离开之前却留下一句话——我一定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上奏父皇,你等着吧!
宇文晔冷笑不语。
皇城九重,但声威千里,府库这边又是起火,又是对峙,虽然宇文晔不允许消息传出去,可听闻了一些风声的的百姓还是吓坏了,可这种时候就算是吓破了胆,他们也不敢出门一步,只能静静的蜷缩在自己的小家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整个洛阳城,人心惶惶。
等到宇文晔处理完府库的事,再回到官家的时候已是下午。
他又累又饿,草草喝了一碗汤面,去到官岙安排的那处精舍时,商如意竟然还没醒。
看见她躺在床上睡得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宇文晔又好气又好笑,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一张脸睡得红红的,睫毛也安静的覆在薄薄的眼皮上,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好像随时要醒,可不论自己盯着她看了多久都始终没醒来的样子,宇文晔终于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眼睫。
“唔……”
沉睡的人感觉到了一点酥痒,立刻在梦中发出了一声不悦的呢喃。
那声音闷闷的,无意识中还带着一点娇气,宇文晔这些日子看惯了她一呼百应,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在马背上飒爽犀利的样子,突然面对这个样子的她,有点陌生,又有点惊喜。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又轻轻的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头。
“嗯!”
这一下,商如意终于从睡梦醒来,一睁开眼就是一脸的不耐和怨怼:“干什么呀?”
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正俯身看着她的宇文晔,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眨巴眨巴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认出了他来:“凤臣……”
宇文晔道:“嗯,不错,还认得人。”
商如意勉强撑起身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用膳了没?”
“已经吃过了。”
“府库那边——”
“解决了。”
刚刚那几句话还像是凭借着本能问的,可问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几乎是一个激灵的清醒过来,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子里没有别人,但还是压低声音:“你,是你放的火?”
宇文晔没说话,只扯了扯嘴角,像是责备她把这话问出来。
但商如意还是要问:“你是为了府库里的东西?”
宇文晔又挑了挑眉。
这下,商如意是彻底明白过来。
昨天她就为不能打开府库,赏赐士兵头疼过,可宇文晔却轻描淡写的说这件事能解决,现在看来,他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把洛阳府库归自己所有,只是碍着宇文呈,也碍着律法,用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但商如意还是担心:“这件事如果被父皇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你。”
宇文晔道:“不用如果,他一定会知道。”
“……”
“就算别人不说,你以为老三不会说?如果我没猜错,他的告状信现在怕已经在路上了。”
说着他起身,脱下了满是灰尘和血污的披风,商如意翻身起床,正要为他卸甲,可宇文晔却轻轻的摆手道:“不用。”
商如意皱起眉头——不卸甲的意思就是,他还不能完全的放松警惕。
不过,这么大一座东都城,的确不可能是一两天就完成占领的。
于是便也不多说什么,看着他将就盆里的冷水洗漱,商如意亲自给他递了毛巾和青盐,等简单清洗一番之后宇文晔便坐到床边的卧榻上休息,商如意也跟着坐到他的身边。
她压低声音道:“父皇,会怪罪你吗?”
宇文晔半眯着眼睛:“或许吧。”
“那你还敢这么做?”
“父皇只会看我能不能拿回战功,不会管我的兵是吃肉还是喝风。但我得管。”
“……”
“不过,这么大的战功拿回去,难道他还要管我看没看好府库起火吗?”
商如意有些明白过来,宇文晔这就是一招阳谋,用占领东都的巨大战功强迫宇文渊接受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要知道,府库里不止有财物兵器,最重要的是,还有洛阳的户籍,基本上拿到了这个东西,洛阳明面上被大盛王朝拿下,实际上就是归他宇文晔所有。
而这,是在跟皇帝夺权。
商如意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心口砰砰直跳,轻声道:“这样,可以吗?”
“……”
宇文晔没有说话,他已经眯起了眼睛,那样子像是都睡着了,可沉默许久之后,却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没有实力的忠诚,是最容易被牺牲和放弃的。”
第1186章 我想回去了
一转眼,窗外透进来的光影从宇文晔的左脚移到了右脚。
他就这么穿着铠甲,几乎是坐得笔直的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的时候,两眼中的血丝没有消退,可倦意已经褪去了不少,眼神也越发的清明锐利了。
一低头,就看到商如意靠在自己身上,没有离开,也没有睡着。
就这么靠着。
他道:“你就这么一直坐着?”
听到他的声音,商如意立刻抬起头来:“你醒了?我看你没盖被子,怕你冷,可又怕我走动吵醒你,所以只能靠在你身上。”
难怪刚刚浅眠的时候,也觉得身上暖暖的。
宇文晔笑了笑,低头在她的额前吻了一下,又用下巴轻轻摩挲起她的脸颊。这两日的不眠不休,他的下巴上都冒出了不少青色的胡茬,蹭着脸颊又痒又痛,商如意下意识的要躲,却被他一伸手就搂住了腰,将她扣在怀里接受自己的“爱抚”。
商如意被他磨得忍不住发出一阵低呼,道:“你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推拒他的胸膛让自己远离了一些,可掌心一碰到他的胸膛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这是什么?”
宇文晔笑而不语,自己伸手从怀里掏出来。
是官家的玉牌。
他道:“官迟英这两天很忙,没时间过来,所以把这个交给了我,让我还给你。还说,多谢你的信任。”
一看到这个玉牌,商如意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笑意,回想起自己出手时心中的忐忑和不安,再看眼前的温馨平静,突然觉得那一段经历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她笑道:“我那个时候也是走投无路,没想到会遇上他,索性豪赌一把。”
“……”
“倒是该谢他,让我赌赢了。”
说着便伸手去拿,可还没碰到,却被宇文晔一缩手收走了。
商如意抬头看他:“干什么?”
宇文晔半举着那玉牌:“孙衔月是谁?”
“……”
商如意的心一跳,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恍过去了,没想到他忙了大半天,回来又睡了一觉,居然还记得。
也太执着了。
商如意眼神闪烁,下意识的想要逃开,无奈身子却被扣在别人手中,眼看着她闪避的模样,宇文晔搂着她腰肢的手又紧了一下:“说话。”
见实在避不过,商如意只能叹了口气,将在宫中发生的那件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