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商如意的心又是一沉。
在听鹤楼听到的那些消息,尤其是楚旸临走前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一直令她心神惶恐,如今再听见宇文呈说什么“百战百胜”,又什么“大获全胜”,更让她感到一阵战栗。
宇文呈还在兴奋的说道:“若我能去军中建功立业,那——”
商如意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三弟,你现在还不到建功立业的时候。”
一听这话,宇文呈又泄了气,立刻冷冷的栽回到床上,懒懒道:“罢了,跟你说这些没用。不能打仗就不打吧,我要睡了。”
说完,拉起被子盖过头顶,不再理商如意。
看着这孩子蛮横又无礼的样子,商如意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轻轻的将被子给他拉下来一些,免得他憋气,见他还是闭着眼睛不理自己,只能转身离开。
走出他的房间的时候,她还对外面服侍的人道:“每天都要跟好三公子,不要让他乱跑。”
小厮立刻道:“是。”
商如意这才离开。
等到她一走,房间里的宇文呈立刻睁开了双眼,那双眼角微微挑起的眼睛里透出了一丝并不符合年龄的,冷冽又狡黠的光,冷笑了一声,翻了个身,睡了。
商如意很快回到了自己房中。
虽然回了房,外面又是天寒地冻的,可她却一直没有去沐浴,也没有换衣裳,而是坐到桌边,一个人对着桌案上闪耀的烛火发呆。
眼中恍惚的情绪,映着那摇曳的烛火,更加的躁动不安起来。
回来的路上,她的脑子里被各种情绪纠结,一直没有办法冷静下来,直到此刻,一个人呆着,她终于有余地回想今天收获的讯息,但这讯息,却令她惶恐无比。
三战皆败……
不管她今天怎么冷静的在楚旸面前争辩,但这个结果,的确令她震惊不已。
宇文晔的实力,就算她之前不清楚,可经过雁门郡一役,也不会再有任何人怀疑,哪怕这一次他的兵马不足,哪怕兴洛仓易守难攻,又或者,还有更多其他的原因,可是——他都不至于是今天这样的战果!
三战皆败,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他的战败,是真的不敌,还是另有原因?
接下来的仗,他又要怎么打?还会再败吗?
如果真的再败,那他的将来,宇文府的将来——还能有将来吗?
楚旸对他动了杀心,这已经不是猜测,甚至可以说,宇文府几乎已经要大祸临头,这一次将宇文晔突然提拔成辅国大将军让他领兵出征,与其说是临危受命,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抬高跌重。
他的出征,就是被架在火上烤!
而现在,楚旸已经得到了他要的结果,若宇文晔再败一次,只一次——
宇文家,将倾覆!
想到这里,商如意只感到心跳一阵阵的发沉,那种让胸腔都震荡起来的感觉,仿佛天摇地动,她甚至觉得自己所坐的这个地方都在摇晃,也许下一刻,她的立足之地就会碎裂,而她,就会坠入深渊!
不行,绝对不行!
就在她伸手捂着胸口,不住的克制心中那股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拖入深渊的惶恐时,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图舍儿在门口急切的道:“小姐!”
她的声音,好像也有些不安。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道:“进来。”
图舍儿立刻推门进来,一脸紧张的表情走到她身边,商如意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以为府里出了什么事,问道:“怎么了?”
图舍儿走到她跟前,低声说道:“刚刚,有人让门房转交一封信给你。”
“信?什么信”
图舍儿急忙将手中的一封信送到她面前,商如意接过来一看,这封信看上去很普通,信封上甚至没有任何文字。
她蹙眉道:“谁送来的?”
图舍儿道:“奴婢也问了,可门房的人说,来人不肯通报姓名,而且带着帷帽,根本看不清脸。只是千叮万嘱,这封信一定要亲自交到宇文府少夫人的手上,大概是怕被耽搁,还给了门房一大锭银子,足有五两呢。门房的人不敢怠慢,就拜托奴婢送来了。”
“哦?”
“小姐,你快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商如意听着觉得奇怪,急忙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笺,展开一看,却大吃一惊。
那信笺上竟没有一个字,而是一幅画——
一把刀,一个人,一株麦子。
第206章 这件事,就是一个死扣!
图舍儿一看到那幅画,先是震惊的睁大了双眼,然后又松了口气,大翻白眼。
“吓死我了,搞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
“结果,就这么一幅画,谁这么无聊恶作剧啊。”
她已经放松下来,可商如意的神情却并没有放松,两眼定定的看着这幅画,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突然好像看出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
图舍儿道:“小姐,这种恶作剧,不用理会了吧?”
商如意沉声道:“谁会用五两银子给门房,来做恶作剧?”
“……?”
一听这话,图舍儿顿时一愣,也有些回过神来——就算是恶作剧,未免有点太下本钱了。
她立刻又看向那幅画,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道:“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商如意神色更加凝重。
她伸手,指着画纸上最右边那一株麦子,说道:“麦子,就是粮食。眼下我们面前跟粮食直接相关的事,就是兴洛仓。所以,这株麦子,是代表兴洛仓。”
“啊!?”
图舍儿一惊,再看向那幅画,顿时明白过来什么,道:“那,中间这个面向麦子的人,就是姑爷?”
商如意点点头:“不错。”
“……”
“这个人,代表宇文晔,他在攻打兴洛仓。”
图舍儿的目光再看向画上最左边的刀,面露惊恐的道:“那这刀——”
商如意道:“这刀,是对着宇文晔的后背的。”
“……”
“这幅画的意思就是,宇文晔在攻打兴洛仓,而有人,要在他背后对他动刀!”
图舍儿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像是不愿接受这样危险又残酷的可能,急忙说道:“小姐,会不会就是有人恶作剧,专门来吓唬咱们啊?咱们国公府也有不少对头,像那个什么王将军——花五两银子让咱们鸡犬不宁,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钱啊。”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的确,这幅画的暗示,可真可假,若是假的,那根本不值一提。
可万一是真的——
楚旸今天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一旦宇文晔再战败,再损兵折将,他一定不会放过他,若这幅画所暗示是真,有人要在宇文晔的背后加害他,那这件事,就是一个死扣!
宇文晔,将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手一用力,将那幅画攥成一团捏在手心。
见她这样,图舍儿下意识的抓住了商如意的手腕,轻声道:“小姐,你真的相信,相信这幅画是真的吗?”
商如意看了她一眼,咬着牙,沉声道:“我不能冒这个险!”
图舍儿道:“小姐,那你要做什么?”
商如意定了定神,道:“姜克生呢?”
姜克生便是之前宇文渊离开东都时,留给她的那两百人队伍的队长,这两百人目标太大,不能让他们留在城里,所以,宇文渊让他们去了自己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习武操练,而姜克生则是每隔几天来宇文府一趟,向商如意请安,及汇报城外情况。
图舍儿道:“他出城,去庄子上了。”
“糟了……”
商如意的眉头拧了起来,想了一下便起身去拿了纸笔过来,匆匆写好一封信,封好递给图舍儿道:“你现在立刻出城,把这封信送到庄子上,交给姜克生,他看了之后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是。”
图舍儿也干脆,接过信来便要走。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见商如意已经开始换衣裳,不是换休息的便服,反倒换上了要出行的衣裳,大惊道:“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
商如意道:“趁着城门还没关,我要赶紧出城。”
“小姐,这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还是等奴婢去庄子上把人都叫回来,让他们陪着你一道去吧。”
“来不及了,”
商如意一边说话一边换衣裳,口气虽然急促,但却格外的沉静:“庄子在北边,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大半天的时间,而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
“那,你也多带几个人在身边啊。”
“不行,我们国公府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我一个人出城目标不大,不易引起人的注意,若带的人多,只怕连城都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