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回头再看,那又冷又痛的经历,似乎也已经过去了。
她的嘴角泛着温柔的微笑,轻声说道:“那个时候,即便我们只是交易,即便只是睡觉这种小事,你还是会护着我;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我不相信,你会让我身陷险境。”
身后人的手好像又顿了一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继续,而是慢慢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商如意的脸一下子通红了。
她刚刚那话断了一下,就是觉得自己多少该有点闺中女子的矜持,却没想到,话被自己吞了,他却反倒还要来问。
她闭紧了嘴,拼命将脸骗到一边。
宇文晔却好像不肯放过她,微微侧过脸,看着那近在咫尺,已经红得如同春风里舒展身姿的海棠,又娇艳又俏丽,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从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散发出来,让他一下子回想起那一晚。
差一点拥有她的那一晚。
顿时,他的呼吸也有些紧促,吹拂在商如意的脸颊上,更是滚烫,商如意甚至都有些受不住的瑟缩了一下,缩起脖子。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而他这一离开,立刻有一阵凉意重新塞满了之前他占据的位置,原本心已经跳得几乎要迸出胸口的商如意被这凉意一浸,心里突然有了一点莫名的失落,也有些诧异。
刚刚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转过脸,抬头看向他。
眼神中,也满是疑惑。
却见宇文晔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道:“离一月之期,还有几天。”
“……!”
这话一出,商如意的脸上几乎要烧起来了!
她当然没有忘记,之前在洛口渡的时候,大夫对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医嘱——一月之内,忌房事。
虽然刚刚那一瞬间,她的心里的确是有一分悸动,也从他炽热的呼吸中读到了一丝欲望的气息,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晔直接把这件事说出口。
他,还记着这件事。
还数着日子。
离他们——的日子,还有几天。
只这么一想,商如意羞得已经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细弱的一声低吟:“你别说了……”
宇文晔笑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能太过分,他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羞人的话,只继续为她梳发,而商如意也总算从那要命的羞赧中逃过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镜中的自己,脸颊还红红的,但长发已经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披散在脑后,如同一整块明亮的黑色丝缎一般。
商如意忍不住道:“梳得不错嘛,没想到,你还会为女子梳头呢。”
宇文晔慢条斯理的将梳子放回到梳妆台上,道:“我在心里,练了很久了。”
“练?”
“在大理寺,无聊的时候,我会想一些有趣的事。”
“……”
“我想着夫妻之间会有画眉之乐,可你的眉——倒是不用再画,再添哪怕一分都重了。所以我想,出来之后,要为你梳一次头。”
“……”
“我就在心里练,应该怎么给你梳头,‘练’了这十来天,总算‘练’熟了,我也出来了。”
“……”
商如意的心跳得厉害,忍不住转过身,仰头看向他,脸颊仍旧绯红,一双眼睛却比黑夜天空中最亮的星星还更亮:“你在大理寺这半个多月,就是想着我度过的吗?”
“……”
“只有我,对吗?”
第247章 遍地的火,该怎么灭?
宇文晔低头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道光。
他嘴唇微启,刚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长菀的声音:“二公子,少夫人,国公请你们过去。”
“……!”
商如意微微蹙起眉头,而宇文晔已经转过头去,脸上的神情从刚刚仿佛有些恍惚的样子立刻变得冷静而凝重起来,对着门外道:“知道了。”
门外的长菀离开了。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宇文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道:“走吧。”
商如意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但,这毕竟是宇文渊的传唤,更何况,是在今天经历了那么大的事情之后,他们也总该把一些话说清楚,更要商量好将来的一些事情,于是尽量压下了心中的黯然,起身道:“好。”
两个人穿好衣裳便出了门。
仍旧是到宇文渊的书房,这个时候天色已晚,但他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一走进去,就看到宇文渊一只手撑着额头坐在桌案边,虽然书房两边点亮了不少烛台,连他的桌上也摆着一盏烛火,可宇文渊的眼中却深邃得仿佛没有一丝光明能照进去的深渊。
两人立刻上前对着他行礼:“父亲。”
宇文晔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阴云密布的脸上倒是闪过了一丝欣慰的神色,尤其看向商如意的时候,眼角甚至溢出了一点笑意。
他点点头道:“你们来了,坐吧。”
夫妇二人告罪,坐了下来。
宇文渊看了看二儿子,又看了看儿媳,然后才对着宇文晔道:“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宇文晔立刻道:“父亲放心,只是少睡了两场觉而已。”
商如意立刻皱起了眉头。
她当然知道,大理寺的人不敢对宇文晔用刑,但也很清楚,在王绍及的授意下,那些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宇文晔,他口中的少睡了两场觉,现在想来,应该是里面的人在熬他。
不让人睡觉,不仅折磨人,而且重度的疲倦会使人思绪混乱,言语无状,再进行审问,很容易问出漏洞,一旦前后供词不一,又或者落入他们精心设计的审讯的圈套,就会万劫不复。
可是,宇文晔平安的走了出来。
可以想象,他的意志力,有多强悍!
她再看向身边的人,尤其看着他两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之前的一点疑惑和失落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宇文渊叹了口气,只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宇文晔道:“父亲有话,尽管交代。”
宇文渊道:“明天,我就会启程回太原,这一次能侥幸不死,是祖上庇荫。我走之后,你们两夫妻留在东都,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再有像在兴洛仓那样的举动。”
“是。”
说到这里,商如意倒是有些心虚,宇文渊那最后一句,像是说的自己。
毕竟,这一次王绍及和大理寺少卿对宇文晔的判罪,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姜克生他们冲击朝廷的人马,幸好他们做得还算不留痕迹,一旦让那些人抓住把柄,这件事不仅会给宇文晔定罪,也会牵连上自己,跟会把宇文渊和整个宇文家族都拉下水。
想到这里,商如意立刻道:“爹,如意知错了。”
“……?”
宇文渊却是一愣。
半晌,他忽的一笑,道:“你以为,爹是在怪你?”
商如意看向他:“不是吗?”
宇文渊哈哈大笑起来,道:“傻孩子,你也太小心了。爹留给你那些人,就是让你用的,用好用坏,也自然有爹给你兜着。”
“……”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你的表现,会那么好。”
商如意轻声道:“爹不怪我乱用姜克生他们?”
宇文渊笑道:“这叫乱用吗?”
一边笑着,甚至带着几分戏谑,伸手指了一下宇文晔道:“你的调遣之能,不逊于他嘛。”
商如意的脸又是一红,心里甚至有些不安的瞥了宇文晔一眼,却正好对上宇文晔瞥她的一眼,似是有些冷冷的,但嘴角,却有点压抑不住的往上挑的弧度。
商如意放下心来,这才低声道:“爹赞缪了。”
宇文渊笑道:“我之前还一直羡慕雷家有雷玉那样的丫头,不仅贴心,还能上战场,比儿子胜出一倍,如今有了你,倒也不遗憾了。”
一提起雷玉,商如意的心里又是一动。
而立刻,她也看出,宇文渊在说完这些话时候,脸色似有一点异样的变化。
商如意想了想,立刻说道:“雷大小姐这一次跟着她的父亲前往河南平叛,想来,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宇文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深了。
商如意忍不住道:“爹,难道你觉得,他们去平叛,不会那么顺利吗?”
宇文渊沉吟半晌,道:“如意,你可知道他们这一次去河南平叛,打的是谁?”
商如意立刻道:“梁士德。”
“不错,”
宇文渊道:“这个人,原本是河南道行军大总管邱忠文的部下,两个人有私仇,后来他杀了自己的上司,率部叛逃,如今盘踞在上谷,涿州一带,部众逾十万,在各地叛军中,都算得上势力庞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