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图舍儿一愣,下意识就觉得她在骗人,冷笑道:“你以为随便撒句谎我们就信的吗?”
可卧雪皱着眉头又看了看那女子,轻声道:“舍儿姐姐,她可能没说谎。”
“啊?为什么?”
“你看她的衣裳。”
图舍儿低头一看,才看到这女子虽然只穿了一身不起眼的布衣,但她的下半身还系着一件衣钵,上面沾了一层白灰,仔细一看,正是米粮上沾的白沫。
再仔细看这女子,皮肤粗糙,容貌平凡,的确不像是在大户人家做事的人,而且被他们两这一番逼问,这女子已经惊恐得几乎崩溃,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你们看我身上,只有那一两银子,就是叫我的那个人给我的。我,我给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图舍儿犹不甘心,伸手一摸,果然从她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来。
而从她衣着形貌来看,的确不像是身上能带着一两银子上街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抓错人了?
不,不是抓错人,而是——
卧雪咬了咬牙,又抓紧了那女子的手腕,沉声道:“是谁让你来送东西的?”
那女子已经哭得泪流满面,结结巴巴的道:“我,我也不认得,就是个跟你,跟这位姑娘年纪差不多的大姐,她让我来的。”
“对方长什么样子?”
“我也没看见,她脸上带着那个——后来她又给了我一个,让我来城门口送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带着,我就带着了。”
“……”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两位姑娘,请放过我吧。”
这一刻,卧雪眉头紧皱,气喘如牛,却也不由得慢慢松开了手。
虽然没有严刑拷问什么的,但曾经的经历让她也多少明白如何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在撒谎,眼前这个女子的确不像是在说谎,而她的来历和她说的话,也对的上。
更对的上,之前商如意向他们提醒的——
对方,是个非常狡猾,非常狡猾的人。
狡猾到,这一路上,他们数次着了对方的道,还险些命丧其手,可直到现在,他们连对方是什么人,什么长相,什么来历,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原以为这一次,总算能扳回一局,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一手。
图舍儿也放开了那女子,狠狠的一跺脚:“功亏一篑!”
卧雪也皱紧了眉头。
但下一刻,她突然往周围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酒楼,然后道:“舍儿姐姐,少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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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二人与那年轻女子挣扎纠缠的时候,一辆马车沿着小路慢慢的行驶到了那酒楼的后门,随即,一个轻灵的身影悠悠走了出来。
在跟车侍女的搀扶上,灵巧的上了马车。
那侍女放下帘子,又轻声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回府吗?”
车厢内响起了一声很低的“嗯”,那侍女立刻回头招呼车夫:“走吧。”
“是。”
车夫也不多话,立刻抬手就要扬鞭赶马,可就在他刚一抬手的时候,手臂就僵住了,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愕然的看着前方。
这条不算狭窄,但也只够一辆马车出入的小路上,悠悠的走出了一个人,拦在了前方。
那是一个衣着华丽,容貌秀美,神情悠然中却又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的年轻女子,最多不超过二十岁,脑后整齐的发髻也昭示着她已经嫁为人妇,而且明显,是个大户人家的夫人。
却在此,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那车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客客气气的道:“这位夫人,我们要离开这里,烦请移驾。”
可站在他们面前,背着双手,神情虽悠然,两眼却灼灼如火般的紧盯着那辆熟悉的马车的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坐在二楼雅间里品茗闲话,之后又跟着图舍儿他们冲下楼,却不见踪迹的商如意。
她抿嘴微笑,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盯着那垂落下来,仿佛凝固起来的车帘子,她朗声道:“我都已经等到此地了,阁下,还不肯现身一见?”
“……”
“难道一定要我——拨云见月吗?”
第563章 真正的来历
拨云见月!
这四个字一出口,那辆因为无法前进只能停滞在远处,一动不动的马车似乎也受到了一阵无形的震撼,连垂在两侧的帘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可是,仍然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只有那跟着的侍女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眉头紧皱,盯着商如意道:“这位夫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还请你不要挡路。”
“……”
“我们家小——我们与你素不相识,现在只想离开。”
商如意淡淡微笑着,不仅不让,反倒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一边走,她一边沉声说道:“真的不相识?”
“……”
“可是这辆马车,我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是在大岩寺法会的时候见过,是左骁卫虞大将军家的马车。”
“……!”
那侍女一听她直接报出了自家的名号,脸色顿时一沉。
而商如意继续往前走着,盯着这辆虽然只见过一次,却散发着无比熟悉的,仿佛要刺穿自己灵魂的无形威慑力的马车,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中那一阵紊乱的心跳带来的震荡,慢慢道:“虽然你很聪明,这一路上,都没有露出任何的行迹,甚至——若不是你的人在那条山谷中掉落了那个钱袋,后来,你们搜罗大兴城那的药材的时候,又被我看到那个钱袋的影子,我大概直到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一路上想要我们的命的,搜罗了那些药材想要在扶风置我们于死地的,在神倦阁诗会上夺魁的,竟是同一个人。”
那侍女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位夫人,请自重。”
商如意看也不看她,仍旧望着那封闭得几乎密不透风的车厢,慢慢说道:“而你能隐藏身份到今天,的确有几分本事。”
“……”
“大概是因为——‘未卜先知’吧。”
“……”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未卜先知’,我才能引你出来。”
那马车内仍旧没有一点动静,可是,不知是何处吹来的风,吹得那帘子又是一阵乱晃,仿佛车内人的心里也在疑惑——
为什么?
商如意慢慢的说道:“虽然这一路上,你都没有露过面,可是你的所作所为目的是什么,还是很明白的——你是为了我那位夫伯,宇文家的大公子!”
“……”
“那么他的三弟逢难,你就不可能不出手。”
“……”
“所以,我笃定你一定会拿出药来!”
那帘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只是这一次,里面仿佛吹出了一阵风,那站在窗边的跟着侍女立刻像是听到了什么,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商如意,满脸戒备的道:“这位夫人,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家主人会亲自来呢?”
商如意淡淡一笑,道:“因为——太原瘟疫。”
“……”
“若你是个‘未卜先知’的人,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这场‘瘟疫’,这场本就不该有的,或者,没出现过的‘瘟疫’。”
“……”
“所以,你一定会来看。”
“……”
“看到底是我们在耍花招,还是——这个世上,真的有连你也不知道的事!”
“……”
“只是我也明白,就算你会来,也不会那么轻易的现身,所以——”
商如意微笑着,眼角淡淡的瞥向了酒楼的前方,那边的图舍儿和卧雪已经跟那个女孩子闹成了一团,争执的声音即便隔着一座旧楼也能听见。
可现在,那边的争执,已经不算什么了。
那侍女听了她的话,先是不敢置信,再细想一阵,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你的意思是,太原的瘟疫是——假的?!”
商如意道:“不错。”
那侍女又惊又怒:“你,你们竟然谎报疫情?!”
商如意淡淡的抿了抿唇。
这件事,的确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宇文晔故意每天派人出城寻找城外染上瘟疫的人,等宇文渊询问时,再告诉他,有人往东行,这样一来,之后太原出现瘟疫,也就有迹可循。
然后,她派遣姜克行去洛阳打探消息的时候,也顺道让人往太原送信。
但信,不是给宇文呈的,而是给黄公翼的。
信上是让他派遣一名宇文渊相熟的亲兵,前来禀报太原出现了瘟疫,等到事情一过,若宇文渊怪罪,所有的罪责由他们承担;黄公翼虽然担心,但毕竟当初军中比试骑射之后曾向商如意许诺过有求必应,于是只能答应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