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他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心事呢?
这样的大人物,要担心的,也应该是大事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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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小贩满腹的疑惑,却也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那一对令人惊羡的贵公子娇小姐已经走出了这条长街,外面的集市要更热闹一些。两个人走了一会儿,便进了一座酒楼。
店小二殷勤的迎着两人上了楼,找了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下。
不一会儿,茶水齐备。
直到那店小二得了赏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临走前还将雅间门口的珠帘也放了下来,帘子微微晃动,发出的噼啪声响反倒衬得这个雅间和几乎空无一人的二楼更加寂静时,宇文愆才平静的开口。
他的声音,也仿佛是这寂静环境中沁出的一点声响,听着,只让人心里更加安静。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而坐在他对面,一只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刚刚才挂上腰间的那一枚玉环的,也正是如今在朝堂上,被无数人交口议论称赞,却也惊起了更多人猜疑的,虞家突然出现的大小姐,虞明月。
听见宇文愆的声音,她抬起头来。
那双本生得就盛气凌人,连面对虞定兴时都不肯缓和半分的眼睛,只在对面宇文愆的时候,会流露出完全不遮掩的温柔来,她柔柔一笑,道:“没有事。”
“那——”
“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
“所以,来找你。”
“……”
宇文愆沉默了一会儿,也淡淡一笑,但那笑容中,却清楚的流露出了一丝惘然来,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虞明月定定的看着他,过了许久,突然道:“你一直在观察商如意,是吗?”
“……!”
宇文愆的气息一沉。
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只抬眼看了对方一眼,而虞明月似是已经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眉心渐渐蹙了起来,道:“我知道,你一直在介意这件事。”
“……”
“所以,在她出嫁的路上,你就偷偷去看过她。”
“……”
“只是那个时候,楚旸——”她的话没说完,宇文愆又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虞明月深吸了一口气,只能改口:“先帝,那个时候,先帝也跟着她,你的行踪才没有被人发现;但也因为先帝在,你也没能见到她。”
“……”
“后来,拿下大兴城之后,你又去了偃月城,也是去看她。”
“……”
“这一次扶风之战,你更是借兵部凋令,直接亲自去了扶风,还跟她一起,守了扶风城。”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宇文愆一言不发,只静静的盯着桌上的杯盏,茶水微微的晃悠,漾出的水光映在他的眼中,似乎很平静,又似乎有一丝暗涌在眼底翻滚着。
他道:“你难道觉得,我对她有意?”
“……”
虞明月静静的看了他许久。
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甚至,那不是见面,而是她从灵魂深处触碰到另一个人温柔,却寂寞的灵魂,只一瞬间,她便认定了他,之后虽然经历过灵魂的混沌,精神的茫然,肉体的痛苦,可她始终坚决的认定了他。
直到一切恢复如常,她彻底明白,自己陷入何等宏大又混乱的历史洪流的漩涡当中。
可是,她仍旧认定了他。
但认定,不代表认清。
哪怕她知晓这个世间会发生的许多事,看透了周遭太多人的命运,但人心,不是她能看透的,哪怕连老天,都无法看透一颗七窍玲珑,却又满是创伤的心。
所以,在听到他的反问的时候,虞明月也有了一丝战栗,连带着,正摩挲着那一枚温润细腻的玉石的指尖,也一阵轻颤。
她屏住呼吸,抬头看向他清明的眼瞳:“我觉得,你不应——不会,对一个‘背叛’你的人有意。”
“……”
宇文愆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当然。”
说着,他又看向虞明月,那双清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温柔的光芒,但也因为目光闪烁着,那一点温柔,也显得有些飘忽不定起来,他轻声道:“你从一开始就告诉了我——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你说的。”
“……”
“我当然不会忘。”
“……”
“她商如意,负了我宇文愆。”
虞明月仿佛松了口气,但眼中的神情并未放松分毫,盯着宇文愆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对她如此关注?”
宇文愆道:“我只是觉得,她对二弟……”
“什么?”
“之前,我以为她是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小人——可这些日子,我听说了她在雁门郡不计生死,在兴洛仓英勇无畏,更是守护先帝到了最后一刻;回来之后,她也尽心尽力的辅佐二弟,在扶风,甚至要与他同生共死……”
说着说着,他温润的声音渐渐的沙哑起来,仿佛内心也在遭受着磨砺,涩然道:“所以,我在想,也许她的选择,并不是错的。”
“……”
“错的只是——”
虞明月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她沉声道:“你在为她说话?她负了你,你却为她说话?”
宇文愆沉默了许久,再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反倒更温柔了几分,嘴角也是淡淡的,似乎释然的微笑,道:“我不是为她说话。”
“……”
“我只是觉得,也许你——”
虞明月突然冷笑道:“你看着她对宇文晔忠诚,就觉得她是对的?”
“……”
“你觉得,她对宇文晔,就是真的吗?”
第581章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正如宇文晔之前预估的,对于千城公主突然传来的书信,宇文渊做出的反应并不大,毕竟现在,他大事未成,大兴城内的瘟疫也还没有完全绝清,加上之后,太原方面又传来“消息”,说之前的瘟疫只是一个误会,宇文呈也只是偶感风寒,被误诊为了瘟疫,这才让宇文渊对太原的情况暂时放下心来。
不过,商如意隐隐感到,对于他们背后耍的手段,宇文渊并非一无所知。
因为宇文渊派人前往太原传信,让宇文呈固守太原城,一旦出现了敌情要立刻关闭城门,等待大兴城方面的回应的同时,也让传信的人申斥了黄公翼。
在这件事上,他们对黄公翼深感歉意。
但到底,这件事还是这么定了下来,之后的两三天,长乐坊的病患也相继痊愈,开始一批一批的放了出去,最后,坊内已经只留下最后两百余人。
其中多数,都是苏卿兰亲自照顾的那一批病情最重的老人。
若是在其他时候,这样的一批老人家是很难熬过这种疫病,但这一次,却如同奇迹般的全都活了下来,于是,到了第五天,长乐坊奉上了最后一份名册,要将这些人放出长乐坊时,整个大兴城的百姓都为之振奋了一番。
很快,便到了当天下午。
剩下的所有病患都聚集到了入口处,远远看去只见人头攒动,数不清的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目光,甚至比头顶的太阳还更耀眼。而这些目光注视着的前方,也跟之前在明德门一般,摆放了一排长桌,太医署的所有医官几乎倾巢而出,都聚到了这里。
只要经过他们的诊断,确认痊愈的病患,就能彻底离开长乐坊了。
这一下,城中其他坊市内的百姓都围到了周围,纷纷伸长脖子看着这一幕,使得左右骁卫军不得不派出人马在周围巡逻岗哨,阻止百姓拥挤哄闹,惹出事来。
于是,在万千瞩目之下,长乐坊内的病患,一个一个的走了出来。
排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个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的儿女早已经站在门口,伸长脖子望着里面,见到老父亲走出来,激动得眼眶顿时通红,却不敢出声,只看着他走到长桌的第一个人面前,慢慢坐下。
桌后坐着的,是吴患之。
看着这些老人家,吴患之的脸上也隐隐的浮着一丝歉疚,但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他只客客气气的让老人把手腕伸出来,认真的诊了一回脉之后,点头道:“老人家,你的病已经痊愈无误。”
那老人连连道谢,站起身来,又走到另几个医官面前,诊脉之后,都确认痊愈。
排在最后一个的,是苏卿兰。
她一大早便离开了长乐坊,回家特地收拾梳洗了一番,这个时候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比起之前在长乐坊内照顾病患时认真却有些狼狈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她,秀丽又端庄,虽不十分美丽,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一看到那老人走过来,她便微笑道:“老爷子,请伸手。”
那老人立刻伸出手,苏卿兰认认真真的诊了脉之后,对那老人说道:“老人家,你身上的瘟疫已经完全痊愈了,但,你的脾胃还是有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