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太后才会陪在她身边,并且让亲信的玉公公来请宇文晔。
而长公主出事,却是请太医,可见,非病即伤。
但长公主应该不是病倒,因为如果她病了,不可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出宫来请人,太医署的人应该要全部进宫候着,而就算真的来请宇文晔进宫去陪伴她,也可以把事情说清楚,可玉公公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所以,不是病,而是伤。
但在宫中,而且,是太后已经回到宫中的这个时候,谁又能伤害到长公主呢?
没有人能伤她,只有可能是,她自己。
她,是自伤。
或者说,也许她是自——
想到这里,商如意蓦地打了个寒颤,明明只是清冷的夜,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渗骨,甚至那寒意快要穿刺到她的心里,将她整个人都冻僵了。
她慢慢的倒在床上,熟悉的,绵软的床褥给了她一丝近乎是安慰的熨帖感,但,还是不够。
她想了想,又伸手,将一旁的被褥拉过来,抱在怀中。
上面,还残留这一点属于他的气息。
他的味道。
好像,他还留在身边。
虽然现在,人,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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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半是沉迷,又仿佛梦境的混沌当中,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天色未明,周围已经开始有了人走动的声音。
商如意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阖府上下早就期盼着这一天,而他们这些做主人的,更是万千荣耀牵系在身,别说起晚一些,昨夜怕是有些人彻夜都难以入眠的。
可是,商如意却静静的蜷缩在床上。
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将这个有些空旷的房间映照得更加空寂起来,连她每一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清晰。
一点,又一点。
仿佛在乖乖的等待着什么。
可是,她在等待什么呢?
今天,所有人等待的,都是朝堂上最后,也最惊世骇俗的那一场宣判,而她,应该早就知道了结果,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还在等待呢?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还是没有动弹,而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另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的响起。
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从外面的小路,走进院门,再穿过庭院,走上台阶,最后,停在了门口。
但,并未真的停留,因为下一刻,她就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吱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嘶鸣,仿佛蔓延了这一夜的情思,最终的结束。
紧接着,便是脚步声。
不轻,也不重,只是在房门关上之后,那脚步声比之前更真实,也更近,几乎一步一步的踏在了她的心上,渐渐的,连她的心跳也跟着那脚步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沉重起来。
最终,停在了床边。
是宇文晔。
哪怕还闭着眼睛,哪怕还蜷缩着身子,面相墙壁,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已经和往常一样无声的弥散开来,不知不觉间,就笼罩在了她的周围。
可是,和昨夜的拥抱,却不同。
昨夜的拥抱,是真实的,肌肤熨帖间,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和体温,哪怕她痛着,也能在痛楚中汲取真实的温度。
但此刻——
那熟悉的气息渐渐靠近,却令她不由自主的战栗了起来。
而就在她肌肤轻颤,呼吸也紊乱得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一只温热的大手,带着那熟悉的粗糙、厚重的质感,慢慢的伸过来,轻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乱发从她的耳畔捋走,拂至耳后。
然后,商如意感觉到,他坐到了床榻边上。
气息和体温,也再一次靠近。
却仍旧,感觉不到真实,哪怕他的手仍旧停留在脸颊上,手背慢慢的沿着她的耳畔,摩挲着微凉的脸颊,一直到她的下巴。
最后,和昨夜一般,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微微用力,想要让她转过头来。
可商如意却一动不动。
那只手僵了一下。
她醒着。
他当然知道。
甚至,他知道的是,她根本没睡。
她显然没有听话,是在等——但等的不仅是他,还有他带回来的消息。
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指也在微微的用力,却不是要将她的脸掰过来,而是微微用力的挣着指骨,关节处也发出了啪啪的声音,像是在无形的挣扎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只手终于缩了回去。
然后,两只手分别撑在了床榻上,她身子的两侧,一阵更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是那具昨夜拥抱了她一整夜的胸膛俯下来,覆在了她的身上。
好像和昨夜一样,要将她再度抱进怀里。
可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在这样晦暗的光线下,看着身下的这个小女子——昨夜,也是这样的姿态,也是这样的近在咫尺,肌肤相贴的距离,他明明知道自己从未探知过她真正的心思,所以,总是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探知。
但,即便在她最脆弱,两个人最靠近,只能彼此依靠的时候,她,也不肯交付。
那么,现在呢?
宇文晔深吸了一口气,那呼吸,也如同火焰一般,再次巡梭过他的“领地”。
而商如意,也在被烫得微微战栗,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睁开双眼去看他的一瞬间,听见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今日朝会后,我会纳楚若胭,为侧妃。”
第587章 哦——是什么意思?
在听到宇文晔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商如意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好像头顶淤积了许久的乌云,终于在这一刻劈下了那一道惊雷,直直的落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哪怕两个人的身体中央,近无间隙。
终于,还是——
她的身体在那一刻仿佛失去了五感,连呼吸和心跳都察觉不到,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令她整个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好像身体都要在这一阵震荡当中化作齑粉,下意识的便蜷缩了起来,脸颊深深的埋进了手臂中。
一阵滚烫的冲动,从心里涌上来,塞住了鼻子,更仿佛要从眼中盈满而落。
但,也仅仅是那一瞬间。
下一刻,她就几乎本能的清醒过来,耳边的也不再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反倒那句话,再一次,一字一字的响彻在耳边。
朝会后……
侧妃……
在那一声声的回响中,仿佛还有些沉重的声响在耳边纠缠着,更像是要钻进她的心里。商如意慢慢的转过头来,睁开了双眼。
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道刀锋般的目光。
是宇文晔。
他两只手仍然撑在她的身侧,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像是保护,又像是禁锢,更像是不容她逃避般的俯身对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几乎快要看穿她的双眸,透视到她的灵魂深处。
商如意的心微微的一颤。
可脸上,却已经没有了半分多余的表情——这是她早就明白,或者说,早就有准备的,如果到了今天,还要露出惊愕的表情,甚至,还要再去嫉妒,那就太可笑了。
想到这里,她自己也轻笑了一声。
然后道:“哦。”
“……”
宇文晔的眉头顿时一拧。
那双冷峻的眼睛里隐隐的透出了一点仿佛是怒意,却又强压着,不肯分明发怒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道:“哦——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
“……”
宇文晔的眼中又被这几个淡淡的字掀起了一阵波澜,他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你明白什么了?”
商如意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越发锐利的目光,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掰开,扒出什么真相似得——可自己,明明什么都告诉了他,又有什么是他不明白的?
更何况眼前这件事,不是早有准备的吗?
想到这里,她便准备撑起身来,可覆在他身上的宇文晔却一动不动,好像不问出个究竟就不肯让她起身,更不肯让她离开自己身下似得。商如意身形被阻,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先让我起来,不然,就赶不上早朝了。”
“……”
“既然你已经——”
话音刚落,门外远远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走进了庭院里,但并未靠近房门,已经有长菀等人迎了出去,静谧的晨光中,慧姨的声音隐隐传来。
“二公子和少夫人起了吗?”
“慧姨,二公子和少夫人……快起了。”
“你们催着些,国公已经走了。”
“是。”
虽然平时就习惯了慧姨客气中却绵里藏针的态度,但今天,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些隐藏不住的冷硬,甚至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得到此刻她脸上冰冷的表情。
不一会儿,脚步声又远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