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屁孩”三个字，宇文愆有些不太适应的蹙了蹙眉。
而虞明月紧接着道：“那是他的皇长孙！”
“……”
“他曾经为你把承庆殿改成承乾殿，大家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他给他的孙儿取名叫元乾，难道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提起这个，宇文愆的眼神微微一沉。
甚至，他也能感觉到，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虞明月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甘——他是宇文愆的嫡长子，也是如今大盛王朝的太子，如果正常情况下，这个皇长孙应该是由太子和太子妃生下，若他们膝下有这样一个孩子，一定会让宇文渊对他们更加宠信，秦王和秦王妃也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可现在——
宇文愆沉默了片刻，道：“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
虞明月也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却比刚刚更深了几分，暗暗道：“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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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征自然引起了长安城内的一阵喧嚣，可事情一过，再大的喧嚣也会渐渐趋于平静，没过两天，城内的百姓便暂时将前线的战事放到了一边各过各的日子去了，宫中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更安静的，是商如意。
宇文晔这一走，虽然千秋殿只是少了一个人，可商如意的心里却真的像是空了一大片。当天下午她就一个人坐在窗边，呆呆的看着外面天空一言不发，第二天也仍旧如此，这样接连两三天之后，图舍儿有些担心她这样不好，便时常把小圆子抱过来。
看到咿咿呀呀的儿子，商如意总算活泛了一些，跟这满身是劲，一放到身边就不停的四处爬动，像一只不安分的小狗的娃娃嬉闹一会儿，心情也开朗了不少。
图舍儿还在一旁道：“王妃可不能把自己闷坏了，秦王殿下走的时候特地叮嘱了奴婢，不仅要盯着你不让你乱跑，还要盯着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呢。”
商如意一边把又要往卧榻外面扑的儿子抱回来，一边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倒听他的。”
图舍儿笑嘻嘻的道：“谁为王妃好，奴婢就听谁的。”
商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离开了夫君就过不了日子的女人，况且两个人成婚以来也并非一直相守，多的是时间送他出征，两地分离。只是这一次从怀孕到生产，一直到圆子长到六七个月，宇文晔是很难得的一直留在她的身边陪着，两个人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亲近过，亲近到她已经习惯了他在。
习惯，本来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今他一走，不仅身边空了，心里也空了，她的确有些不习惯。
看到连图舍儿都这么说，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太儿女情长，都变得不像自己的，耳廓不由得发烫，只掩饰的咳嗽了两声，道：“就你话多。”
图舍儿被骂了，也只笑嘻嘻的。
接下来的日子商如意便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闷，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日早起看书，陪着牙牙学语的小元乾说话玩耍，天气好的时候还带着他去内廷游玩散心，有王公命妇进宫时来拜见她，商如意也不像之前那样懒怠得动，都一一见了，谈笑风生，并没有再受到宇文晔离开的影响。
这天，难得空闲下来，商如意看了一会儿书，突发奇想的让人把收藏在柜子里的舆图拿出来，正是宇文晔出征之前，每天拿着看的那份洛阳城防图。
看着她拿了几个果子在上面又挪又摆的，一旁的图舍儿笑道：“王妃也想跃马疆场吗？”
商如意一边剥手里的橘子一边笑道：“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那王妃一直看这图做什么，咱们又去不了？”
“我想看看，秦王会怎么走。”
“不是去慈涧吗？”
“……”
听到这话，商如意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抿嘴一笑。
看着她笑容仿佛另有深意的样子，图舍儿眨了眨眼睛，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卧雪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不管是静静的在千秋殿内看书，还是去内廷游玩，又或者陪前来拜见的王公命妇说话，商如意都不会忘记一件事，就是让卧雪出门——不是去尚食局要点心，就是去金玉苑给楚夫人送东西，总之来来回回的跑，几乎就没停过，好像在折腾她一样。
幸好卧雪自幼习武，体力也好，每天这么来来回回的跑，也完全不在意。
此刻她回来，气都没缓过一口就走上前来对商如意道：“王妃，奴婢看到董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又去立政殿议事了。”
“哦？”
第944章 争端
立政殿内，宇文渊坐在大殿上方，看着几个刚刚在早朝的时候就争论不休的朝臣此刻仍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副气冲牛斗的样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其实，事情倒也不大。
东突厥的千城公主发来书信，信上说，日前西突厥突然出兵攻打了他们的边境夏州，虽然暂时退败，可他们也得到了消息，阿史那朱邪正率领西突厥主力南下，似乎有大动作。
千城公主希望大盛王朝能派兵支援夏州。
按照之前大盛王朝和西突厥的关系，一来宇文家本来就跟千城公主一脉走得很近，就自然而然与东突厥更亲近，况且当初雁门之围，宇文晔射瞎了阿史那刹黎的眼睛，加上之前的太原之战，阿史那朱邪直接参战，并且掳走了秦王妃，更是将两边直接推上了对立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夏州毗邻泾阳，离长安不过几十里，如果阿史那朱邪真的拿下了夏州，并以此为据点，若再南下——
所以，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相助东突厥。
可朝堂上也有另一种声音，认为这原本就是东西突厥之间的家务事，他们不应该插手；况且夏州也并非东突厥重要的城池领地，哪怕真的被西突厥占领，也并不会对东突厥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如果他们出兵，就很容易引来西突厥的敌意。
而现在，因为秦王领兵出征，长安城的守军不过数万，原本就要防备各地叛军的虎视眈眈，若真的引来阿史那朱邪的突厥大军，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有一些人认为绝对不能在此时出兵支援千城公主，引来西突厥的战火。
现在两边争执不下，在朝堂上吵完了，回到立政殿商议的时候还是在吵，宇文渊又感觉到头疼欲裂，便索性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件事朕要再想想。”
众人瞪着对面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纷纷起身告退。
就在众人都已经快要走出立政殿大门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兵部尚书董越却停了下来，回头来：“皇上，微臣还有些话想要说。”
宇文渊原本在揉着太阳穴，抬头见是他，便道：“你说。”
虽然让他说，可董越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并且玉公公也在外面关上了殿门，他才走回到大殿上，宇文渊顺手指了一下旁边，董越立刻谢恩，坐到了他左手下方的座位上。
宇文渊道：“你要说什么？”
董越道：“皇上，秦王出征到现在，已经第五天了。”
“嗯。”
“可他，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五天，只怕还没见到梁士德的人，有什么消息好传的。”
“微臣是想，五天时间，秦王殿下至少已经过了潼关，应该发回些消息，让朝廷对他的动向有所知晓。”
“……”
“否则，再往前走，跟敌军交手，怕是就更顾不上咱们了。”
宇文渊的眉头慢慢的拧了起来。
其实过去宇文晔领兵出征，除了他十几岁还不太成熟的时候，宇文渊会让他随时传消息回来以掌握动向，但之后赢了几场，他也越来越游刃有余，宇文渊便放手让他去征战，时常是交给他一支人马由着他怎么折腾，往往会带回一些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所以这一次，他也完全没有想过要让宇文晔随时传递消息回来让他掌握。
可董越的话，却提醒了他。
现在的宇文晔，已经不是当初宇文家的二公子，而是大盛王朝的秦王殿下，更是在朝堂上能跟太子一争高下的天策上将，尤其在经历了龙门渡一战之后，宇文渊对他也多少有些不放心。
否则，也不会让齐王率兵攻打洛阳。
他道：“你的意思是——”
董越陪笑道：“其实之前微臣就跟皇上说起过，这一次秦王殿下出征，应该在军中派遣监军，以监察秦——以便皇上知晓前方的战事，免得再重蹈之前的覆辙。”
“……”
“毕竟这一次，又出了西突厥的事。”
“……”
“若秦王殿下此战不能胜，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万一再有什么……那长安这边就麻烦了。”
宇文渊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而一看到他的脸色变了，董越的心中也有些慌，事实上，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原本掌心就已经满是冷汗，此刻扶着两边膝盖，连衣裳都润湿了。于是立刻说道：“微臣妄言，请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