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眉头一皱:“高封?”
穆先道:“就是他。”
“……”
“说起来……那天少夫人找到我,让我们去办事,想来也就是这个。”
“那你们去了吗?”
“……”
穆先顿时低下头,满脸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宇文晔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似有隐隐怒气,可想了想,又发作不出来,沉默了许久,他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也把话传下去让他们听清楚——今后,她的话,你们每一个字都要听,更要给我做到!”
“……”
“不管,不管我跟她,是何境遇。”
穆先这一下也明白过来,急忙说道:“公子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心竭力为少夫人差遣。”
宇文晔这才摆了摆手,穆先立刻离开了。
等膳厅最后一点烛火熄灭,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风很冷,可宇文晔推开房门,走进暖意融融的房间,却也并没觉得热了多少,反倒是看到床榻上熟悉的,纤细的身影时,掌心的汗更黏腻了一些。
他反手关上门,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一直到床边停下。
床上的商如意倒是躺得安稳,合目而睡,一床绵软的被褥只齐肩而盖,本是要露出一截脖子的,可她一头乌油油的头发也不知是之前翻身的缘故还是躺下时就没放好,半盖半裹的缠在她的脖子上,倒恰好护着她。
宇文晔看着她白净的脸上因为沉睡而毫无意识的表情,不知怎的又有些生气。
他最讨厌她这种毫无意识的样子。
每一次她毫无意识的样子,却又是最理直气壮的时候,每一句话看似无害,却句句都在戳人心窝,甚至比她算计的样子更让人讨厌。
只这么想着,宇文晔就忍不住咬了咬牙。
而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又或是天生出于对视线的敏感,即便是熟睡中的商如意似乎也因为他的咬牙切齿而感到了一点不安,微微蹙眉,身体也不自觉的扭动了一下。
这一动,脖子上的头发缠紧了她的脖子。
睡梦中的人立刻感到一阵呼吸困难,虽然不至于窒息,可她已经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了两声低低的轻呼声。
“哼!”
宇文晔冷笑了一声,又像是在看笑话,可看了一会儿,见她实在难受,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俯下身去,伸手轻轻的挽起她脖子上的一股黑发,才发现她的头发又多又厚,捏在手里沉甸甸的。
而黑发一撩起,就露出了下面一截雪白的脖子。
宇文晔顿时呼吸一窒。
其实,夏天衣着单薄的时候,也不是没看到过她的脖子,却从来没有这样看到,细细的,雪白的,被手上的黑发映衬着,更显得莹白如玉,甚至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这时,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商如意呢喃着又动了一下,被子滑落下去,露出了纤细的肩膀,和一痕嶙峋的锁骨。
宇文晔的呼吸渐渐沉重而炽热起来。
第179章 你之前,猜对了
几乎是从开始跟着皇帝北巡开始,一路到了北疆,被突厥突袭退回雁门城,之后获救返回东都,又得到官云暮的死讯,这几个月来,商如意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而这一天晚上,也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但再醒来,却感觉眼前漆黑,呼吸受阻,吓得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才发现自己睡下的时候明明盖得好好的被子,不知什么时候,竟被拉到头顶,将自己整个罩住。
难怪昨晚虽然睡得沉,却总感觉气闷燥热。
窝出了一头汗,商如意没好气的将被子推开,自己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一转头,才发现一室通明,大概已经过了辰时了。
她急忙要喊人,但一开口又急忙停下,再转头一看,发现属于宇文晔的那张卧榻上竟是空无一人,难道他一大早就离开了?
商如意这才叫人,很快,图舍儿和卧雪端着热水盆捧着毛巾进来了。
商如意问道:“他呢?”
图舍儿道:“小姐,姑爷一大早就起来,说是今天皇上早朝,他要进宫去谢恩。”
“……哦。”
商如意恍然大悟。
从众人跟随圣驾回东都到现在,皇帝一直辍朝,想来一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之前积压的事务,二来此次北巡伤亡了那么多人,各家回来也都要办丧事,像国公府,就举行了整整七天的丧礼。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二,也该要上朝了。
卧雪说道:“少夫人,公子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说是少夫人这几天累乏了,让我们万不可来叫醒少夫人,让你能睡多久就睡多久。少夫人,公子可真心疼你啊。”
“……”
商如意不由得有些脸红。
她只嗔了一声“多话”,便自顾自的去梳洗,等到梳妆完毕才出了门,外面果然是大太阳,虽然冬天的太阳并没什么威能,但明亮的光照还是让人感到身心畅快。
商如意刚出去,就碰上了慧姨。
她对着她行了个礼,恭敬的道:“少夫人。”
商如意知道这一次的事自己算是得胜,但也远远达不到可以跟她分庭抗礼的时候,更何况,现在也不到对抗的阶段,于是仍然客客气气的道:“慧姨,这么早就起来忙了?”
慧姨若有所指的笑道:“不早了。”
商如意忍不住脸一红——就算谁都知道她这些日子很累,但睡到这个时候才起的确也没有做国公府少夫人的自觉,只能呐呐的混了过去。
慧姨笑道:“今天,倒是比平日都更忙一些。”
商如意道:“有什么事吗?”
慧姨不冷不热的道:“茶房一下短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管事的,这几日用过的杯皿器具都要往回收,没有熟手做这事,可是要比平日里多费几倍的功夫呢。”
商如意一愣。
慧姨又笑着对她说道:“少夫人这几日累乏了,还是再去休息休息吧,老身先去忙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
商如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愣神了许久,这才若有所思的离开,但也没有立刻回屋休息,而是去了东院,在那里见到了还在为官云暮收拾一些遗物的锦云,和一脸憔悴的长菀。
虽然之前关柴房的时候,商如意交代过不可虐待她,但寒冬腊月被关在柴房里,显然也受了不少苦,可长菀只字不提,只连连拜谢商如意为自己洗刷了冤屈,一边哭一边道:“少夫人的恩典,长菀没齿难忘。”
商如意淡淡笑道:“你既然是清白的,那洗刷冤屈的事就是这府上的人该做的,并不是什么恩典,你不必如此。”
说完,又看向锦云:“接下来——国公对你们,可有安排?”
锦云和长菀都摇了摇头。
见他们这样,商如意的神情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些许。
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商如意才回到房中,因为心事重重的关系,连午饭都没有吃,就一直坐在屋子里发呆,而这一天皇帝的朝会也比平日时间长出数倍,大概是因为之前北巡的时候积压了太多公务,等到国公与宇文晔回到府中,已经过了申时。
宇文晔一推门,就看到商如意坐在屋子中央的矮几旁,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上面,一副懒得动弹的样子,可眉心微蹙,目光涣散,又像是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他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她对面坐下,她还是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宇文晔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商如意仍旧入神的想着自己的事,口中喃喃道:“我在想,有的时候,做事得有做事的节奏,处置坏人其实很容易,但处置之后事情没人做,怕是比不处置的坏处还大……”
宇文晔一蹙眉:“嗯?”
而这时,商如意总算回过神来,急忙直起身:“唉?你,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我不能回来?”
“不,不是,”
商如意苦笑,刚刚自己也是没回过神,随口一句话倒是把他给得罪了,忙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再在宫中留一段时间呢。”
宇文晔淡淡道:“事情处理完了,不回来干什么?”
商如意忙问道:“今天去上朝谢恩,有什么事吗?皇上有说什么吗?”
“……”
宇文晔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目光突然尖锐了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么关心皇上说什么干什么?”
商如意一愣。
就算自己不算他的“夫人”,但好歹是身为国公府的少夫人,他们父子时隔那么久再去上朝,而且花了那么多时间才回来,皇帝到底有什么安排,她难道不应该关心关心吗?
而且——明明昨天,他们两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为什么自己一问起他们上朝的事,他好像被人戳了一下的刺猬一样,又把全身的刺给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