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宇文晔,他麾下有三千重甲骑兵,说起来也的确非常可怕,甚至不用士兵报告前方的详细战况,只要听到“三千”和“重甲骑兵”这两个词,他们就知道前方正在发生一场怎样惨烈的血战,重甲骑兵在战场上的战力,足以以一当十,甚至更多。
但,他们面对的,是十万大军!
甚至直到现在,宇文晔等人发起的冲锋还没有靠近这边的中军大帐,也就证明,他们的极限仅限于此!
“是!”
花子郢和石玉焘齐声回应,其中花子郢在应答之后,又深深看了萧元邃一眼。
也许,在那天晚上,被善童儿带着那群和尚救下了宇文晔之后,萧元邃就真的陷入了一种魔障当中,过去的他会考虑大局,考虑成败,不以一人的生死和自己的情感喜怒为得失,可是现在的他,却执着的想要宇文晔的命——但不论如何,此战若真的能一举杀死宇文晔,的确整个东都的局势都能扭转回来。
成败,也许真的在此一举!
花子郢沉沉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和石玉焘同时转身走了出去,外面早就有人听到将令,这个时候立刻领来了他们的战马,两人翻身上马,带领着各自的兵马绝尘而去。
萧元邃站在大帐门前,一边看着前方腾起的烟尘,马蹄阵阵,风声萧萧。
一边,听着身后,喘息声渐渐沉重。
虽然一步都没有迈出来,但听着那沉重的喘息声,却像是经过了什么煎熬,比起那些在前方挨了刀剑,被战马践踏的士兵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元邃咬着牙,露出了一抹近乎狰狞的笑容。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的放开商如意,如果花子郢能杀掉宇文晔,带着他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他甚至有些期盼看到这一幕,并非看到宇文晔的人头,而是想要看看,看到宇文晔的人头的商如意会有什么反应。
她,还会为了这个男人,如此坚定吗?
与此同时,宇文晔用力的一勒缰绳,座下的烈火战马长嘶一声停下了脚步,身上的血竟然甩出去一丈多远,在地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一人一马,已经成了血人血马。
此刻,他们粗重的喘息中也满含着血腥味,一抬头,就看到横于眼前的一条河流,却不是那条自西向东浊浪滚滚的黄河,而是虎牢关外由北向南缓缓流淌的汜水河。
他们又一次杀穿了敌阵。
宇文晔在吐出了一口血水之后,再度调转马头,前方被他们冲击混乱的大军又一次重新集结了起来,无数的长矛在空中划出雪亮的光芒,只听一声凄厉的嘶鸣,一匹战马人立而起,能清楚的看到马身上已经扎满了箭矢,长矛刀剑还在不断的往上刺,将它扎得跟一头巨大的刺猬一样,最终颓然倒下。
这一倒地,马背上的那名玄甲军的士兵也摔了下来,周围的士兵立刻像蚂蚁似得瞬间涌上去,怒吼和惨叫声一时间混成了一片,直到血雾腾起。
紧跟着,又是第二名。
宇文晔血红的眼睛看着逐渐力竭的将士在敌军源源不断的冲杀之后,被一个一个的拉倒。
十万大军,也许是一个数字,但摆在眼前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数字,那代表着哪怕以一当十,也会在第十一个敌人冲上来的时候将自己击倒,更代表着他这几番冲杀,甚至还没有摸到对方中军大帐的边。
但,不是认输的时候!
想到这里,宇文晔再一次策马要冲上前去,可就在他挥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中的那柄陌刀,已经满是缺口,甚至刀身都弯了!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策马,座下的烈火战马,竟然趔趄了一下。
它也累了。
一人一马沉重的喘息声一瞬间甚至盖过了前方震天的杀喊声,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破人群再一次冲到了他的身边,是薛临,他手中提着不断往下滴血的长枪奋力朝着宇文晔冲了过来,可还没靠近,他的战马竟然前蹄一软,整个栽倒在了地上。
“啊!”
薛临发出了一声急促的低呼,幸好他应变极快,慌忙侧身用肩背着地,就地翻滚了几圈才算平稳落地,起身后紧跑了几步冲到宇文晔的面前:“殿下!”
宇文晔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后,那匹马跌倒后,口吐白沫,已经站不起来了。
而薛临手中的枪,连枪头都没了。
宇文晔道:“你回去。”
一听这话,薛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急忙道:“殿下,殿下不是让我跟着你吗?”
宇文晔道:“你已不能再战。”
“我——”
薛临急得要说什么,可再一看宇文晔手中满是豁口的刀,咬牙道:“殿下还能再战吗?”
宇文晔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也把那把陌刀抬到了眼前,上面的鲜血还没流尽,只露出了一段雪亮的刀锋,映着阳光微微闪烁,他才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往西斜,这一场,他们已经打了一个多时辰了。
难怪,他抬起手臂,都有些吃力。
他道:“我——”
可话没说完,背后却突然吹来了一阵风,风中还卷裹着一点水星,薛临立刻睁大眼睛,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看向他的身后。
宇文晔也转过头去。
只见善童儿骑着马,踩着巨大的水花蹚过了汜水河,他的手里,握着那两把巨大沉重的铜锤,还有一把雪亮的陌刀。
而马背上,托着那把巨大的神臂弓。
第1149章 血路寒光
眼看着善童儿骑马跃上河岸,冲到自己面前来,战马甩了一身的水珠被风吹得淋了他一脸,也让宇文晔刚刚被鲜血和战火燃烧得快要成为灰烬的理智恢复了些许。
但他还是皱起眉头:“不是让你带着他们回去吗?”
闻言,善童儿和他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了远处的虎牢关,城楼上有几个身影在闪烁着,应该就是刚刚冲锋了一阵之后,在申屠泰等人杀入阵中后就立刻退入虎牢关内的觉云等人。
善童儿道:“我已经带觉云师兄他们回去了。”
“那你——”
“但我没打算一直待在里面。”
宇文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这孩子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未脱的稚气,但却一个字一口钉,仿佛砸在人心上拔不出来似得。而善童儿也没打算再继续解释什么,毕竟他要做的已经做了,于是一扬手,将那把陌刀抛给了宇文晔。
宇文晔立刻丢下手中已经豁了口的陌刀,接过了那一把。
一入手,立刻感觉到手臂一轻,这把刀显然是普通骑兵用的,最多不到五十斤的重量,拿在手上挥动自如,可在战场上,一分重量就是一分威慑力,一分杀伤力。
看着宇文晔眉心微蹙的样子,善童儿轻声道:“我在武库里翻了半天才翻到这个。”
言外之意,他已经尽力了。
宇文晔看向他的马背上背着的神臂弓,说道:“把那个给我。”
善童儿微微睁大了双眼,道:“那,刀呢?”
宇文晔一扬手将刀抛给了薛临,后者慌忙接住,但他从来没用过这么重的刀,立刻被压得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只觉得两只手臂都有些抬不起来。
同时,宇文晔接过了善童儿抛给他的神臂弓。
他轻轻的拨了一下弓弦,又把箭筒也挂到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说道:“没时间给你练了,如果还要战,那就尽快熟悉。”说完,他抬头看了看薛临,又看向善童儿:“我需要你们两给我开道。”
两个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尤其是善童儿。
但,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很多话就是不用多说的,善童儿立刻道:“我是可以的,但他没有马。”
宇文晔道:“让他上你的马,你们俩照应着。”
薛临闻言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几步上前上了善童儿的马,他的马已经废了,而这匹马还没征战过,显然有的是力气。等到两个人都坐稳了,宇文晔沉沉的呼出一口气,一抖手中的缰绳:“走!”
他座下的烈火战马在休息了很短的一刻之后,再一次冲了出去。
这三人两马,再一次杀入了敌阵。
一看到他们杀过来,萧元邃麾下的士兵立刻红了眼立刻围了上来,手中的长矛长枪拼命的朝着他们刺了过去,可薛临握着过于沉重的陌刀,还有些抬不动手臂,见此情形,善童儿大喝一声,高举着大锤纵身一跃,跳进了人堆里。
只听轰隆一声,两锤砸在地上,生生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土坑。
激起的石块和烟尘中,几个士兵直接仰面倒下,没了生息,只看到胸口软塌塌的凹陷下去,后面的人给吓得连连后退,而善童儿不容他们喘息,挥舞着铜锤又冲了上去。他个子矮,又下了马背,而这些士兵为了对付重甲骑兵都使用起了长兵,在近身战中就完全处于劣势,只见善童儿身形游走,两只铜锤挥舞得如同一架风车,触之即伤,碰之即亡,不一会儿便将前方的人堆生生的砸出了一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