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你听错了。”苏枕月有些慌乱的、掩饰性地打断了豆蔻的话，“我，我是希望沈家表哥金榜题名呢。”
她的语气，羞涩得恰到好处。
沈霁几乎能想象出她脸颊发红的样子。
豆蔻年纪小，人也单纯，对姑娘又一向敬服，有些狐疑地问：“听错了吗？那好吧。”
想了一想，她笑嘻嘻道：“不过我觉得表少爷也挺好的。当时在庄子上，要不是他，咱们就都没命了。姑娘也说表少爷有大才，不是世子能比的。”
“好了，豆蔻，你别说了。”苏枕月唯恐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又转移话题，“你看这香快燃尽了。等燃尽了，咱们就回去。”
看样子，沈霁今晚不会直接露面了。这个距离，她那些话，他应该听到了吧？
“嗯嗯。”豆蔻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香烧尽了。
苏枕月和豆蔻一起，小心收拾了残局，相偕离开此地。
夜安安静静，偶有不知名的虫鸟在叫，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直到她们离开许久，沈霁才从树后走出。
地上干干净净，看不出祭拜过的痕迹。唯有那句“能看见我的一往情深”仍在他耳畔回响。
……
离开杏子林，苏枕月心脏犹自砰砰直跳，双足微微发软，不得不扶着豆蔻的手稍稍借力。
勉强行走数步后，她才觉得好了一些。
“姑娘，你是刚才腿跪麻了吗？”豆蔻察觉到异样，担心地问，“用不用歇一歇再走？”
苏枕月含糊应了一声：“好多了。”
她知道，她今晚这一步走的很险，也有些冲动了。可时间紧，她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若沈霁对她无意，大概以后会避着她，或委婉拒绝她。若对她有意，可能日后在言行中也会不自觉流露出些许。
无论事情最终能不能成，以沈霁的为人，应该不至于背后论她是非。
豆蔻抬头看了看天：“咦，姑娘，今晚天上没有月亮。”
苏枕月下意识抬头瞥一眼上空，夜幕沉沉，无星也无月。
“是没有。”静默数息后，她又道，“不过，过几天就会有了。”
等她渡过这一劫，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以后会活得很好的。
从杏子林到西跨院的距离不算很远。她们一路上也没再遇见其他人。
然而，刚到西跨院门口，竟见院门口的暗处站了一个人。
豆蔻吓了一跳：“谁？”
那人听到动静，连忙近前几步，站在光亮处，拱了拱手：“苏姑娘，是我，小五。”
苏枕月认出，这是顾元琛身边的心腹小厮。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今天是苏将军忌日，知道苏姑娘不便出门，世子已经派人去坟前专门祭拜过。还请苏姑娘莫要挂怀。”
苏枕月一怔，一时间心情复杂，没想到顾元琛竟然还记得。
但是既然已划清界限，就不要再拖泥带水了。
于顾元琛来说，可能影响不大。可对她是极有可能要命的。
“知道了，替我多谢世子，还请帮我转告世子，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不劳他再费心。”苏枕月声音轻柔，语气却极为坚决。
“这……”小五面露难色，深吸一口气，又道，“还有一件事，虽然郡主已经回府，但是请苏姑娘放心，你的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
“知道了，多谢，可我还是那句话。”
“苏姑娘，你……”小五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他有点同情苏姑娘，又有点不理解。
赐婚的事不是世子能决定的，而且她被刺杀，也不是世子指使的。反而是世子一直积极奔走，查找真相。她这样子，倒像是把仇都记在了世子身上。
作为顾元琛的心腹，他不免为世子抱屈，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此时话已带到，他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豆蔻是侯府的家生子，这会儿忍不住小声道：“姑娘，其实世子对你真的……”
“豆蔻，不说那些了，咱们进去吧，我有点冷了。”苏枕月柔声打断了她的话。
“哦，好的。”豆蔻连忙道。
可能今天日子特殊，又经历的事情多。是夜，苏枕月翻来覆难以入眠。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入睡，但仍睡的不踏实，一个接一个的梦。
时而是沈霁无情拒绝了她。时而是洞房花烛夜，她一抬头竟看见袁晔的脸。时而是她在悬崖下双腿尽断。时而是她被顾元琛一刀砍断了半截腰身……
苏枕月从睡梦中惊醒时，后背犹自冷汗涔涔。
时间还早，但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今夜难以入眠的，不止苏枕月一人。
书房里的蜡梅还没完全凋零，沈霁站在桌前看了很久。
白色的瓷瓶内，嫩黄色的花朵散发着冷冽的幽香。
书桌的抽屉里放着苏枕月送来的笔袋和暖袖。
——这些东西，沈霁还没用过。自收下起，它们就安安静静地躺在这里。
春闱在即，他本不该分心，更别提考虑婚姻大事了。但是想到那句“看见我的一往情深”，沈霁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微妙的悸动。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并不抵触她的倾慕，甚至在意外、震惊之余，内心深处竟有点隐秘的欣喜。
苏枕月在他心里，无疑是有一些特殊的。
她美丽灵秀，身世堪怜，他在面对她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心软。
万籁俱寂，偶尔“啪”的一声，那是烛花爆了的声音。
沈霁心内忽的生出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如果他这辈子注定要娶妻，那他的妻子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再也压不下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是啊，既然她对他有意，他又很难拒绝她，那就等春闱过后，直接求娶好了。
届时他金榜题名，更显诚意与尊重。
唔，或许可以请文老夫人出面做主。
至于苏枕月结下的仇家，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若要同她在一起，自会将她的危险与过去一并承担了。
这个决定做出之后，沈霁顿觉轻松了许多，唇角不由微微勾起。
此时已快交子时，靖安侯府静悄悄的。
沈霁却在院子里练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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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潋滟 他到底什么意思？
次日，用罢早膳。
豆蔻抱着个木匣匆匆进来：“姑娘，沈家表少爷打发平安过来，送了这个。”
“什么？”苏枕月心头一跳，不由地紧张起来。
“呶。”
苏枕月接过豆蔻递来的木匣，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十来支短箭，整整齐齐摆放在一块蓝色软布上。
南星轻“咦”了一声。
苏枕月有点懵，沈霁这是什么意思？
若这匣子里退回的是她先时送的东西，那她可以理解为婉拒。若是同心扣、荷包、玉佩之类能充作信物的东西，那大约是示好。
可偏偏是短箭。
他应该不是单纯来送箭的吧？
苏枕月一时摸不着头脑，将脑海里所熟知的关于“弓箭”的诗句想了一遍，也想不出他究竟是何寓意。
略一思忖，苏枕月问：“豆蔻，平安送东西时说什么没有？”
“没有。”豆蔻摇头，想了想，又道，“哦，有说，有说的。说让姑娘拿的时候小心一点。”
苏枕月默然，凝神思索一会儿：算了，既然猜不出来，那就不猜。还不如直接去找沈霁，从他的态度，肯定能看出一二的。
她前期准备了那么久，究竟效果如何，也是该看一看了。
不过苏枕月并未立刻行动。她先前打听过，知道这个时候，沈霁多半在书房。
距离春闱只有两个月，最好不要贸然打扰别人的正事。
等午后再去看看吧。
苏枕月耐着性子，暂时压下此事。
……
清风院里，沈霁再一次问：“真送过去了？”
“嗯。”平安重重点头，有些无奈，“真送了，我亲手交到豆蔻手里的。就在西跨院。”
他心下不解，难道他做事公子还不放心么？竟然问他两次。又不是什么极难办的事情。
“唔。”沈霁状似漫不经心，然而眉心却几不可察地一皱。
按照她素日的行事，他赠她涂有麻药的短箭，她不是应该以此为借口，找他道谢的么？
——沈霁手上没有现成的麻药，那箭头还是他昨夜专门从弩用箭上卸下来的。
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她的踪影？
难道豆蔻没把东西交到她手上？或是她觉得送去的东西没用？亦或是嫌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