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识以来,沈霁极少见她这般呆愣的模样,只觉得新鲜又可爱,甚至有些心痒,有种想爱怜地摸一摸她脑袋的冲动。
但这念头刚一生出,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行,打住,现下没名没分的,不可造次。
而苏枕月却逐渐回过味儿来:等等,他主动让她再剪蜡梅赠他?这绝不是要与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说不定他突然送箭就是一种示好呢?
——箭本身没有任何含义,但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未必没有。毕竟他先前也没承诺过此事。
以他的行事来看,这两件事都很反常。
思及此,苏枕月心脏砰砰直跳,紧张与期待并存。
她眸光流转,低低地唤了一声:“表哥——”
少女目光盈盈,声音轻软柔媚,似是欲说还休。
沈霁心神微震,只觉得从骨髓里生出一股陌生的痒意。
他想,他也真是迟钝,先时竟然不曾察觉她的情意,让她为此愁肠百结。
罢了,既已打算求娶,何不早早让她知道?也好让她安心。
暖阁似乎有点燥热,沈霁几步行至窗口。凉风拂面,他心内一片清明,也不看苏枕月,只一字一字地道:“春闱在即,又是国孝。当下我需专心应对科考……”
苏枕月微愕,继而一颗心急速地下坠。
竟然猜错了吗?
这不会是要婉拒她吧?
然而,却见他回过头来,认真看着她,话锋陡然一转:“待放榜之后,我会请老夫人出面张罗。”
“张罗什么?”苏枕月眼皮一跳。
“亲事。”沈霁简单回答。
苏枕月面庞雪白,睫羽轻颤,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几分颤意:“和谁的?”
沈霁似笑非笑,不答反问:“你说呢?表妹。”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表妹”。他声线清冽,这一声“表妹”里罕见地带了些许戏谑与亲昵。
苏枕月的红唇因讶异而微张,墨玉般的瞳仁倏地亮了起来。
她站起身,做出激动而无措的模样:“表哥,你,我……”
一颗心却早在胸腔里砰砰乱跳起来。
沈霁唇角弯了弯:“不过,这终究是我的一厢情愿,是否能成,还得看表妹的意思。”
——她毕竟是个姑娘家,面皮薄,干脆他姿态放低一些,全推他身上好了。
苏枕月脑中空白了一瞬,悄悄掐了一下手心,确定不是在做梦。
努力许久的事,就这样成了吗?
沈霁双手负后,含笑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慢悠悠问:“所以,表妹的意思是?”
苏枕月稳住心神,飞快地瞧了他一眼,脸颊红晕未退:“我,我很欢喜。”
“唔。”沈霁丝毫不觉得意外,只说一句,“那可真是好极了。”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响起顾元璟的声音:“沈表哥呢?表哥——”
——他方才正在全神贯注地改画,隐隐约约仿佛听见沈表哥和自己说了句什么,没太在意。等他改好画,想请沈表哥品鉴,一回头却发现不见了他的身影。
顾元璟索性来到院中。
沈霁微微蹙眉:怎么偏挑这个时候?
苏枕月却道:“表哥先去忙,我等会儿就回去剪梅。”
“也好。”
那厢平安听到动静,忙小跑到顾元璟身边:“四公子,我家公子他……”
才说得几个字,就见沈霁从暖阁走出,扬声打断他的话:“怎么了?”
“我家公子在那儿呢。”平安嘻嘻一笑,吞下了到嘴边的话。
顾元璟也不细问,只看向沈霁:“沈表哥,我画改好了。”
“哦?”沈霁眉梢轻挑,同他回到书房,细看他重新修改的地方,切实中肯地点评几句。
顾元璟边听边点头,深以为然。
过得一会儿,他后知后觉想起一事:“表哥刚才是不是有事要忙?不知道现在是否……”
此刻沈霁的目光被院中正在离去的背影所吸引,目光微闪:“还好。”
既已两心相许,也不必在意这一时半刻。
他今日心情极佳,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帮顾元璟默写一本前朝的画经。
顾元璟又惊又喜,连声道谢。
“小事而已。”沈霁只是一笑。
谁让他今天心情好呢?
……
苏枕月回到西跨院,不急着剪花,而是一把抱住了南星。
乍然被人抱了个满怀,南星满脸惊讶,一双手更是无处安放:“姑娘?”
苏枕月满腔喜悦,好一会儿才松开南星。她轻笑了一声,发间珠钗晃动,摇曳生辉:“南星,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沈霁已主动提出要与她缔结婚约。
现在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沈霁想在放榜后议婚,而她需要一出国孝就正式定下。
双方在时间上有着一定差别。
不过没关系,问题不大,都能解决。
作者有话说:
----------------------
么么么么,明晚九点更新
[绿心][熊猫头][橙心][比心][红心][青心][蓝心]
第21章 心疼 诡异的美丽
傍晚,苏枕月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琴,信手拨动琴弦。
淙淙的琴音流淌,颇为轻快。
待她一曲终了,南星忍不住好奇地问:“姑娘,到底什么事这么高兴?”
这个问题她下午就想问了。
苏枕月没有回答,只笑了一笑:“你猜。”
“因为沈家表少爷吧?”南星忖度着道。
苏枕月垂眸,静默了数息,才问:“为什么这么说?很明显吗?”
“姑娘这段时日,经常找沈家表少爷,虽说是有正事,可到底去得太勤了一些。即便是先前,先前世子,也没来往这么频繁。”南星觑着她的神色,继续道,“何况,何况姑娘今天从清风院回来后,脸上就一直带着笑。不是因为表少爷,又是因为谁呢?”
苏枕月叹一口气,轻声道:“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他。南星,其实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差不多要完成了。”
——如果那个人不是沈霁,而是别人。她大约也是高兴的。
南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苏枕月也没说的太详细,只握了握南星的手:“反正,我们都会好好的。”
悬挂在头顶的那柄利剑终于稍稍远离了一些。
是夜,苏枕月睡得很安心。
次日,她才着手给沈霁剪梅枝。
嫩黄色的蜡梅挂在枝头,凌霜傲雪,幽香冷冽。
苏枕月挑挑拣拣,选了两枝满意的,自己寻了一个青瓷花瓶,将蜡梅插进去。她不亲自前往,而是令豆蔻送到清风院去。
——昨日关系刚近一些,这个时候,她不能太过热切。
苏枕月小心叮嘱豆蔻:“这是谢礼,你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豆蔻答应一声,抱着花瓶去了清风院。
约莫过了两刻钟,豆蔻才回来。回来时,竟又抱了个插着红梅的花瓶。
苏枕月微微一怔:“红梅也开了么?”
也是,都十二月了,红梅可不是该开了吗?
“是呢。”豆蔻脆生生回答,“这是表少爷在梅苑剪的,说是剪多了,送姑娘一些。”
“知道了,去放桌上吧。”苏枕月随口吩咐,继而目光微转,后知后觉注意到花瓶的模样。
豆蔻怀里抱着的,已不是西跨院的那个青瓷花瓶,而是一个带着红色芍药花样的高颈白瓷瓶。
素白的高颈花瓶上,两朵绚烂的芍药,开的正艳,与花瓶里的红梅交相辉映。
不太协调,但有种诡异的艳丽。
芍药?
芍药花样倒是少见。
“等等!”苏枕月叫住豆蔻,“给我吧,我来放。”
她快步上前,从豆蔻怀里接过花瓶,小心放在窗边的桌上。
红梅其香清雅含蓄,与蜡梅不同。
如果没猜错,这芍药花样和红梅应该都是沈霁特意挑选的。
也难为他对豆蔻的那一番说辞。
……
沈霁答应了顾四公子,要默写出画经给他,正好这两日又思绪起伏,干脆抽出时间,令平安铺纸研墨,自己从头默写。
一本画经,字数不算多。
沈霁利用闲暇时间,停停写写,在冷冽的蜡梅香中默写完画经,让平安送给顾元璟。
顾元璟自是感激,再次登门道谢。
在书房,他一眼瞥见桌上的蜡梅,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沈霁眉梢轻挑。
“这蜡梅是换过了吗?”顾元璟迟疑着问。
他记得上次见时,已有凋零之势。
“嗯,是换过了。”沈霁眸中漾起一丝笑意,若无其事地补充,“那个朋友又送了一些。”
顾元璟点一点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