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抬眸,看见的不是方才那个小太监,而是个通身贵气的青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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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么么,明晚九点更新[青心][绿心][熊猫头][橙心][比心][红心][蓝心]
第39章 秘密 今日之事,透着诡异。
这男子约莫二十上下, 一身锦衣,双肩绣有蟠龙暗纹, 身后还跟着几个侍从。
“太子殿下。”沈霁心中一凛,当即拱手行礼。
——他认得此人,当日殿试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是太子萧承泽。
太子的视线在金花上停留了一瞬,神色古怪:“我道是谁,原来是新科状元。今日琼林宴,状元公不去赴宴,为何在此?”
“回殿下, 霁不慎污了衣衫, 恐御前失仪, 故在此清洗。”
“原来如此。”太子点一点头,又问, “只用清水如何洗得干净?为什么不用皂荚?”
沈霁心下诧异, 暗想,莫非宫中惯用皂荚吗?怎么小太监建议,太子也问?他原以为, 这种树木只有民间种植。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 他眼帘低垂,答道:“回殿下,附近并无皂荚。霁恐误了琼林宴,不敢耽搁太久,故此不曾寻找。”
太子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的笑了:“这样啊,那孤就不打扰了,状元公快去赴宴吧。”
“霁告退。”沈霁冲太子拱了拱手, 随后匆匆返回琼林宴。
他离开之后,太子带着侍从向南行了数百步,看见一个凉亭,凉亭旁边不远处,赫然正是一棵粗壮的皂荚树。
命令侍从远远退下,太子大步进了凉亭。
凉亭内,一个宫装丽人正凭栏而立,满脸焦急之色。见太子过来,她忙低声问:“怎么样?可看清那个人是谁了吗?”
——方才皂荚树后面有人。但那人溜得太快,又是黄昏时分,御花园里草木掩映,只看见草木晃动,究竟是谁,却没能看清。
太子摇头:“我带人追过去,一路追到御泉附近,只看见了新科状元。”
说着他懊恼又愤恨地拍了拍栏杆:“早知道方才就不该让侍从退那么远。”
“新科状元?”宫装丽人一惊,“刚才那个人是他吗?”
“我不确定,试探了几句,看上去没太大问题。可除了他,附近没有旁人。”
宫装丽人满脸忧色:“那怎么办?万一他看见我们,还听见我们说话,说出去,我们就都完了。”
太子面色沉沉,语气阴狠:“那就让他说不出来。”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他呢?他什么都没看见,岂不是冤杀了好人?皇兄,我们还是不要再多造罪孽吧。”
此时暮色四合,太子脸上半分表情也无:“那就先试探一下。”
但他心中想的却是,不管沈霁有没有听到,既然可疑,那就宁可错杀,决不放过。
只是这沈霁到底是新科状元,事情稍稍有点难办。
—— —— —— ——
沈霁回到座位时,琼林宴还未正式开始。
他刚一走近,榜眼和探花一起看向他身上的深蓝罗袍。污渍被清水盥洗过,已不太显眼,但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深许多。
探花谢兰修满脸惭色,连连致歉:“沈兄,实在是对不住。”
周安国则有些担忧地问:“这能掩饰过去吗?”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宫灯亮起,御花园中亮如白昼。
沈霁道:“罗衣质地轻软,风干得快,应该能掩饰过去。”
“嗯,但愿如此。”周安国点一点头。
果然,如沈霁所预料的那样,深蓝罗衣经风一吹,很快就半干了,颜色虽略深一些,但在夜色的掩盖下已不甚明显。
只是没再看见先前带沈霁去御泉边清洗的那个小太监。
沈霁只当他去别处忙碌了,没有多想。
而且时间也不容许他多想。
因为,琼林宴快正式开始了,新科进士们渐渐紧张起来,不复方才的嬉笑模样,一个个正襟危坐。
又过一刻钟,忽有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众人精神一振,忙不迭起身行礼。
“众卿平身吧。”皇帝高居上座,声音不太洪亮,“今日琼林宴,众卿不必拘束。”
“谢皇上。”众人再次行礼,山呼万岁。
周安国借起身之际,悄悄打量皇帝。——殿试时,他曾见过皇帝。但当时太紧张,没敢细看。这会儿看来,只觉得也并非他想象中“真龙天子”的模样,更像是个威严却有些疲惫的中年人。
今日琼林宴,是天子宴请门生。除了皇帝,后妃、皇子、公主都来凑热闹。
谢兰修年纪小,还带些小孩心性,见沈霁的衣裳基本已看不出异样,便将方才之事渐渐放下。
他向公主那边瞧了一眼,压低声音,好奇地问:“听说太子殿下和昭阳公主是孪生兄妹,长得是不是一模一样?”
“不清楚。”沈霁随口回答。
他只见过靖安侯府的那对双胞胎,龙凤胎此前还真没见过。
作为皇室罕见的龙凤胎,又是中宫皇后所出,昭阳公主极得圣宠。此刻,她就坐在帝后身侧,衣饰华丽,高贵大方。
但沈霁对此兴趣不大。
他答应了未婚妻,今日要小心谨慎。除了正事,其他的一概不关注。
今日琼林宴,面对新得的英才,皇帝心情极佳,简单讲了几句后,便开始了“赐书”。
——这是前朝留下的旧俗:皇帝将《礼记》、《论语》等儒家经典赐给新科进士们,再简单勉励几句,以示天子对“门生”的看重。
从寻常进士开始,最后才是今日的重中之重——新科的一甲前三名。
大太监挨个唱名,这三人中被叫到的第一个便是探花谢兰修。
谢兰修连忙上前。
皇帝赐下一本《论语》,又温言勉励几句。
谢兰修谢恩之后,脸颊通红,眼睛放光回到座位上,小声对身侧的沈霁说:“沈兄,我刚才偷看了一眼,那个昭阳公主和太子殿下长得一点都不像。”
——他久闻皇室龙凤胎之名,还以为长得一模一样呢。
年轻人,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在意点。
沈霁没有说话,因为榜眼周安国之后就轮到他了。
须臾,沈霁应声上前。
好在皇帝并未留意他衣袍的不当之处,伸手帮他正了正头上的金花,又赐给他一本崭新的《诗经》,照例说几句鼓励的话语。
沈霁谢恩,正欲退下,却听见太子的声音蓦的响起:
“父皇,状元郎年轻俊彦,才学过人,留给昭阳做驸马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俱是一惊。
沈霁心里更是咯噔一下,今日处处小心,没想到竟会出这样的变故。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慌什么?太子一句戏言而已,又不是皇帝直接下旨赐婚,有回旋的余地。
他有婚约在身,纵然是皇家,也断然没有强拆人姻缘的道理。
思及此,沈霁心下稍安。
正欲开口,昭阳公主已低呼出声:“皇兄!”
太子几不可察地冲她使了个眼色。
昭阳公主迟疑了一下,纤手一指,娇声附和:“是啊,父皇。女儿想招这位新科状元做驸马。”
“好啊,难得昭阳有这心思。”皇帝抚掌而笑,转头看向沈霁,“沈卿意下如何?”
——他这个宝贝女儿,年已二十,尚未许亲。先前他几次要为女儿招驸马,女儿总是拒绝。逼得急了,还寻死觅活。这是女儿第一次有招婿的心思,皇帝自然极力促成。
众目睽睽之下,沈霁恭谨答道:“回皇上,霁已有婚约在身,实不敢攀附公主。”
皇帝闻言,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好不容易女儿看上一个男人,怎么偏偏是个有婚约的?
然而太子竟笑道:“这有何难?只是有婚约而已,又不是已经娶妻生子。将婚约退掉,多给一些补偿,让女方另择良配也就是了。”
皇帝暗暗点头,心想也是。虽然有些不厚道,可宝贝女儿第一次中意一个人,怎能不让她如愿?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新科进士们皆脸色微变,当下有不少人交头接耳,暗自议论。
——虽说这世上确实有人富贵易妻,但终究是有点让人不齿。何况堂堂太子殿下这般公然撺掇,未免有失体统。
沈霁委婉道:“殿下说笑了,人无信不立。既已订婚,便当遵守。霁不愿退婚。”
太子声音沉沉:“当真不愿?”
“不愿。”
就在此刻,变故陡生。
那昭阳公主不知怎么回事,竟一头撞向了皇帝的座椅,顿时头破血流。
事件一下子就升级了。
沈霁心下一沉,只拒婚还好,但公主受伤,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
太子反应极快,一把将公主抱在怀里,怒叱:“大胆沈霁,羞辱公主,藐视皇上,该当何罪?!”随即又转向皇帝:“父皇,儿臣请求父皇处死沈霁,为昭阳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