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清楚。”苏枕月摇头,“不过我也听过这说法。”
平安正在前方驾车,隐约听见二人对话,难以置信,扭头问道:“你们是说刚才那位谢公子吗?你们真觉得他比我家公子好看?”
南星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好奇一问。”
其实在她看来, 二人各有各的俊美。只是她曾听人说最好看的才会做探花, 故有此一问罢了。
“我觉得我家公子才是真正的英俊,那位谢公子虽然也好看, 但未免有些女气……”
此时, 沈霁策马在前,不知前情,骤然听见平安这句评价, 不由蹙眉, 沉声道:“平安,不可胡说。容貌美丑是父母所给,岂能随意评价?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君子论德不论貌,不要背后说人。”
“是。”平安心中一凛,“平安知错。”
公子说的极是,今天他们离京,那位谢公子还特意前来饯行。他却私下说人家女气,确实太不尊重人了。
南星也有些讪讪, 脸颊一阵发红。毕竟是她引起的话题。
苏枕月没有说话,只在回想着方才见到的那位新科探花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她生平所识之人有限,思来想去,也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而且谢探花这般人物,她若真见过,应该有印象才是。
那可能是她记错了。
苏枕月不再多想。
……
车马一路前行。傍晚时分,一行人经过一个镇子,找了一家客店投宿。
这家客店共有两层楼,颇具规模。一楼客人打尖用膳,二楼住宿。
见一行人进店,店小二匆忙迎了上来,热情洋溢:“各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两间客房,最好紧挨着。”沈霁又道,“我们有车马,劳烦喂一些水和草料,可另外付钱。”
“好嘞。”店小二爽快答应,“上房两间——”
平安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不是,只要两间吗?两间房可怎么睡呀?
沈霁没太留意他的神色,只让他随小二去牵马。
此时正是黄昏,店内一楼大厅有几桌食客正在用膳,甚是热闹。
苏枕月刚一进店,就有不少人朝她看了过来。一时间各色目光落在她身上,或明或暗。
她微一愣怔,下意识往沈霁身后躲了躲。
沈霁动作极快,挡在了她身前,安抚性地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臂,同时面无表情,看向众人。
他身量极高,又腰悬长剑,此时目光沉沉,颇有些慑人。
那几人意识到失礼,纷纷收回了视线,低头继续用膳,装作无事发生。
沈霁这才移开了目光,温声道:“别怕,京畿附近,还算太平。”
苏枕月点一点头:“我知道。”
她不是害怕,她是突然被几个陌生人盯着瞧,有点不自在。
店小二领着他们进了客房。
南星有些懊恼:“是我大意了,应该给姑娘拿个帷帽遮一遮的。”
那些人也太无礼了一些,不知道非礼勿视么?怎么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瞧?
沈霁垂眸,目光掠过苏枕月美丽柔婉的面庞,心中一动,说道:“用帷帽遮挡,那还不如穿男装。”
以她这身段面貌,就算戴着帷帽,旁人也能一眼看出是个美貌女子。
“男装?”苏枕月想起之前她和沈霁悄悄去祭拜父亲时的情景,眼睛一亮,“好像也不是不行。”
因此,平安刚喂了马,就得到一个新的差事:去对面的成衣店购置几套男装。
“比照你的身形,买几套就行。”
平安摆了摆手:“公子,我衣裳够穿啦。”
沈霁瞥他一眼:“不是给你的。”
平安一呆,反应过来:“哦哦,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去。”
先前就有一次借了他的新衣裳,他懂,他懂。
成衣店就在客店对面,这时还未打烊。平安办事麻利,不多时,便背着装有衣裳的包裹回到了客店。
虽说他们开了两间房,但晚膳四个人是在同一间房吃的。
出门在外,大家也不分主仆,直接同桌而食。
外面的饮食不能与靖安侯府相比。不过这家客店生意不小,也自有一些可取之处。
用罢晚膳,沈霁带着平安去了隔壁房间。
关上门,平安神情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
平安犹犹豫豫,终是忍不住问:“公子,你不和苏姑娘睡一间吗?”
沈霁眉心一跳:“什么?”
“你们不是今天拜堂成亲了吗?”平安不解,“既然拜堂成亲,那就是夫妻啊。哪有刚新婚的夫妻分房睡的?”
听公子只开两间房时,平安已做好了自己在门外楼道将就一晚的准备。
他想着,男女有别,他总不能和人家南星睡一间房吧?
沈霁按了按眉心,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耐心解释:“今日拜堂,是事出有因,主要是做给别人看的,太简单也太敷衍。等安顿下来后,我会另择婚期,办一次真正的婚礼。”
“啊?”平安一呆,“所以今天的不作数吗?”
“不作数。”
——今日在靖安侯府,沈霁就做了决定:将来另择婚期。否则,拜堂之前,他完全可以临时写个父母牌位。
未曾禀告双方父母的婚礼,怎么能算是婚礼呢?
太委屈她了。
“好吧。”平安耷拉着脑袋,但很快,他就又调整了心态,兴致勃勃,“那也行,等到了安乐县,我们多邀请一点宾客,多叫几个鼓手、雇好大好大的花轿。花轿在城里绕好几圈。”
沈霁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轻轻点一点头:“嗯。”
……
沈霁这样安排房间,一墙之隔的苏枕月丝毫不觉得意外。
今日在春晖堂,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满足于此,将来必定会再办一次婚礼。
不过苏枕月对这些是真的不太在意。
对她来说,今日匆匆拜堂,一则她能名正言顺地随沈霁离开京城。二则在旁人眼里她已是有夫之妇。
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不必担心她被赐婚给那个暴虐不堪的袁晔,她就心生欢喜。兴致上来,她打开包裹,同南星一起研究新买的男装。
两人身量都不算很低,但一直在深宅大院住着,肤白貌美,突然换上男子服饰也不太像。
“脸上可以涂一点黑粉或者黄粉,耳孔那边也要遮掩一下。”苏枕月有过男装经验,说起来头头是道,“如果还不行,可以粘一把胡子。”
苏枕月说着还摸了摸下巴,模仿络腮胡子的模样。
南星忍了笑意,点一点头:“姑娘说的极是。”
两人比划了好一阵。
苏枕月眉眼弯弯,眸中满是笑意。
南星看她这般高兴,既为她欢喜,又暗暗纳罕。
看来姑娘是真的高兴啊。
忽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店小二送来了热水。
两人清洗过后,看时候不早,便自休息。
可能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多,苏枕月虽然也觉得累,可真躺在床上,却无多少困意。而且她惯常一个人睡觉,极少与人同宿。
今晚和南星同睡,她颇觉新鲜。
见南星也还没睡着,苏枕月索性与她说悄悄话:“南星,和我一起去安乐县,你害怕吗?”
“不怕。”南星摇头。
在她看来,这和陪姑娘去顾家没什么分别。反正都是到一个新地方。
“可是我有一点点怕。”苏枕月小声道。
南星好奇:“姑娘怕什么?”
“我现在还说不清楚。”苏枕月笑了笑,又道,“不过,也可能没那么怕。”
最难的已经过去了,后面的再难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吧?
南星听她说得云里雾里,越发不解。但看姑娘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一笑。
……
不到亥时,客店就渐渐安静下来。
客店的隔墙很单薄,白天外边嘈杂时还不觉得怎样。到了夜里,万籁俱寂,各种感官都被放大。
沈霁自幼习武,耳力极佳。他躺在床上,几乎能听见隔壁房间的各种声响。
尤其是女子的絮絮低语声,隐约能听出是谁在说话,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黑暗中,沈霁双目微阖,不禁猜测她在说什么。
过得片刻,他又觉得不妥,故意咳嗽一声,有意提醒。
果然,下一瞬,就听见隔壁传来女子短促的低呼。
——突然听见咳嗽声,苏枕月吓了一跳。她指了指墙壁,又指了指耳朵。
南星也是一惊。
两人都没想到,隔墙单薄,连隔壁房间的声音都能听见,一时又是尴尬,又是好笑。
还好两人没说什么,但到底是不敢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