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沈霁说着作势要去解衣带。
苏枕月见状,心里一慌,忙不迭伸手阻止:“不用,不用,真不用。”
她动作过快,好巧不巧正按在沈霁欲解衣带的手上。
还不等她收手,就被沈霁反握住。
苏枕月的脸颊腾地红了。
沈霁原本只是逗一逗她,但见她两颊晕红,好似染了一层胭脂。他心中微痒,声音极低:“怎么?你是想自己帮我解吗?”
苏枕月不说话,只红着脸摇一摇头。
“那你还要看伤吗?”沈霁又问。
苏枕月觉得,这个时候她该拒绝的。他既然能赶路,肯定伤不重,而且他气色也比刚受伤那会儿好太多。
但鬼使神差的,她点一点头,又将手从沈霁手里抽出,轻声道:“那,那就看一看吧。”
沈霁有些讶异,还以为她会拒绝呢。
马车行驶,还算平稳。
沈霁竟真的解开了衣带,露出胸前那道长长的伤疤。
苏枕月飞快瞧了一眼。
沈霁相貌生的好,她是知道的。但一直以来,她看到的都是他穿着衣服的模样。此时骤然看到他上身肌理分明,不由地有些脸热。
但也仅仅是一瞬,她的注意力就被伤疤所吸引。
那伤疤很长,已成粉红色,在他胸前有点明显,也有点骇人。
苏枕月原本以为自己会不好意思,可真正看到后,更多的是心疼。
其实,她看过沈霁刚受伤时血肉模糊的伤口,还亲自为他包扎过。明明现在已经比那时好很多。但她仍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还记得这一处伤是怎么来的。
略一犹豫,苏枕月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沈霁的伤疤。
“疼吗?”
然而,她只是轻轻一碰,沈霁却是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颤,连耳根都有些发红。
他动作极快,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摸的时候不疼,痒。”
指尖是他身上的疤,手背是他温热的掌心。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里更热一些。
苏枕月一抬眸,撞进沈霁墨黑幽深的眼睛里。
两人离得太近了,以至于他眼中的自己都格外清晰。
苏枕月忽然觉得,车厢好像有一些闷热,热得她脸颊都在发烫。
轻轻“嗯”了一声,她佯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不疼就好。”
“腰间那处伤,你要看吗?”沈霁又问。
苏枕月摇头:“不看了。”
当初她给他上药,曾亲眼看过那两处伤,知道胸前的伤更重一些。胸前的无碍,腰间那处,应该也好了吧?
“唔。”沈霁也没多说什么,只自己整理了衣裳。
声音很小,却又好像很大,几乎压住了苏枕月清晰的心跳声。
她将手放在膝上,骤然读懂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沈霁。
不是年貌相当的合适,不是对他数次相救的感激,是真切的,想和他一生厮守的喜欢。
她不清楚这份喜欢具体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但是一想到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就感觉心里暖暖的,莫名的安心,同时还有点若有若无的欣喜。
这种感觉,对苏枕月而言,颇为新奇。
当初在靖安侯府,她和顾元琛从小青梅竹马,也想过长大后要在一起。但那时,更多的是她想永远留在侯府,而顾元琛又表示愿意娶她。
和现在这种不大一样。
她怔怔的,原来她也会对人动心的啊。
沈霁快速整理了衣衫,忽觉膝上一痒。
是苏枕月将手放在了他的膝头。
“嗯?”沈霁眉梢微动。
苏枕月偏头看着他,水眸晶灿:“表哥,我有点困,在你身上靠着歇一会儿,行不行?”
“你觉得呢?”沈霁似笑非笑。
这还用问么?
“我觉得行。”苏枕月一本正经地回答。
话音刚落,沈霁便觉肩上一沉。
是苏枕月将脑袋枕在他肩头,像在龙王庙时那样。
沈霁轻笑。
马车向前行驶,苏枕月双目微阖,安安静静。这个姿势久了,脖子微微有些不舒服,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服。
“怎么了?”沈霁垂眸看向她。
苏枕月不说话,只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重新阖上眼睛。
她想:他一定不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
坐在马车里有些无聊。
苏枕月歇了一会儿之后,便睁开眼睛,又拽了拽沈霁的衣袖:“表哥,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你想听什么?”沈霁抬手,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肩头。
苏枕月看在眼里,十分殷勤地帮他轻捶几下:“怪我怪我,是不是有点酸?”
“还好。”沈霁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她今日似乎格外的活泼。
不过,他喜欢这种活泼。
苏枕月帮沈霁按捏一会儿肩头,又缠着沈霁讲故事:“表哥,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小时候的故事?”
“嗯,当然长大了的也行。”苏枕月很好说话的样子。
沈霁自忖没什么可讲的,可难得见她感兴趣:“讲几件游学时候的趣事?”
“好啊,好啊。”
沈霁略一思忖,挑了几桩有趣的见闻讲给她听。
苏枕月认真倾听,甚是捧场。
望着她含笑的眸子,沈霁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不急不急,他有耐心。
有在意的人在身边,原本枯燥的路程仿佛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从燕王府到安乐县有一百多里,一行人朝行暮宿,终于在第二日的下午到达安乐县。
然而,当马车停在安乐县衙门口,几人下了车后,却俱是一怔。
这就是安乐县的县衙吗?
看上去有一些破旧,与朔川县衙不能相比。
护送的亲卫吆喝一声:“安乐县令前来赴任,还不速速出来迎接?”
过得片刻,从县衙后堂出来几个人:“来了,来了。哪一个是新到的县令大人?”
口中说着来了,但走路却不怎么快。
“是我,沈霁。”沈霁上前一步,不动声色打量眼前这几个人。
为首者是个四十来岁的山羊胡,名叫严海生,自称是此地县丞。他笑了一笑,神色激动:“太好了,从接到上方调令起,咱们就朝也盼,暮也盼。可算是把大人您给盼来了。”
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大人,快里面请。”
不等沈霁说话,这人就“哎呦”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糊涂了,县衙后宅久未打扫,咱们还是去酒楼为大人接风洗尘吧。”
“不用了,打扫一下就行。”沈霁婉拒,“我带的人多,打扫也快。”
严县丞这才注意到新县令身后跟着的一队亲卫。
这一队人身形高壮,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严县丞忙问:“大人,这是……”
“哦,路上遇袭,燕王不放心,派了一队亲卫护我安全。”沈霁淡淡地道。
一听说燕王派的,严县丞等人立时脸色微变,不自觉恭敬许多:“啊,原来是燕王的亲卫。”
在幽州,谁不知道燕王之名?见燕王亲自派人护送,几人对这位新到的县令不免多出几分敬畏。
沈霁不愿去酒楼,这些人也不敢勉强,诺诺称是。
一行人直接去了县衙后宅。
进得后宅,苏枕月略略松一口气:还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不少。虽有些年头了,但布局不错,房间也多。
只要好好收拾,还是能住的。
时候不早,苏枕月不想浪费时间,直接着手收拾。
虽说临行前,燕王交待,那队亲卫任他们差遣,但苏枕月实在不好意思指使他们。不料,他们竟主动询问需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那苏枕月也不和他们客气了,简单做了分工。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众人或洒扫院子,或清理厨房,或收拾家具,或外出购置被褥……
忙得不亦乐乎。
还好沈霁钱多,还好当时遇袭逃跑时南星带上了细软。
一群人忙忙碌碌,到天黑时,县衙后宅终于收拾好了。
厨房里没米也没柴,苏枕月干脆又让人去附近酒楼,叫了两桌佳肴送到此地来。
众人忙碌一通,也都腹中饥饿,索性不分宾主,痛快吃了一顿。
席间,苏枕月悄悄冲沈霁使了个眼色。
沈霁会意,略微点一点头。
饭后众人各自休息,独他二人留在最后。
月色皎洁,院中渐渐安静,偶尔能听见不知名虫子的吟唱声。
苏枕月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得色:“怎样?”
“什么怎样?”
“我今天做的怎么样呀?”苏枕月指了指干净整洁的院落,“呐,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