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沈霁依然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态。
他兴致颇高,叫了一个亲卫近前,让去外面买黄历。
“黄历?”这亲卫挠了挠头,这位沈公子县令上任第二天,让他去买黄历?
“是的,黄历。”沈霁点头。
他要挑选能充当婚期的吉日,越近越好。
“好的。”
除了婚事相关,沈霁要忙的还有许多。
安乐县许久没有县令,许多事情由县丞代为处理。但县丞毕竟不比县令,长此以往,积攒了不少旧案。
沈霁既然到此地担任县令,自然是要负起该负的责任。上任初始,便开始了解一县情况,并着手处理一些陈年旧案。
安乐县地处偏僻,百姓以种地为生,基本靠天吃饭,大多生活艰苦。在吃饭不能完全保证的情况下,有不少人逞凶斗狠,是以案件多发。
有的案件已经处理,有的却因为种种原因搁置。
除了陈旧案件,当地还有民生、教化等问题亟待解决。
沈霁虽初来乍到,但背靠燕王,且身边自带可用之人。初时棘手一些,很快便游刃有余了。
不得不说,在幽州境内,燕王是一块很好用的招牌。
这几日里,苏枕月也在忙碌。
刚到一个地方,几乎是从零开始,许多东西都需要重新置办。
接连两日,她和南星都在亲卫的陪同下购置物品,还又聘请了两个厨娘。
安乐县衙后宅的生活逐渐走上正轨。
只可惜时节不对,她还没能种花弄草。但这个两进小院,已收拾得妥帖舒适。
他们原本只有四个人,加上一队亲卫,两个厨娘。如今十几间房住的满满当当。这许多人每日吃喝,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午后,苏枕月正在庭院翻看账本。
这是她到安乐县后新养成的习惯。到这里小半个月,花钱如流水一般。她要知道每一笔钱都花在了何处。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枕月眸中漾起笑意。她转头看去,果真看见沈霁正向她走来。
“表哥,我这几天花了好多钱啊。”她起身向他走了几步,声音轻软,似撒娇又似抱怨。
说着又拿账本给他看。
沈霁就着她的手大致扫了两眼,见她字迹娟秀,账也记得清晰。再一看所购置的东西,都是一些必需品。
“该花就花,钱咱们还有。”沈霁对此并无意见,反而感谢她的细致周到。着实助他良多。
苏枕月笑而不语。
果然,有钱说话就是大气。
她近来发现,做县令也有一个好处。至少这官衙就不错,两进的院落,前厅后院、厢房罩房,应有尽有,还有一个小花园。
任职期间可以一直居住,倒能省下一大笔买房钱。
唔,是不该买,他们又不会一直待在这里。
苏枕月歪了歪头,故意问:“你不觉得我花钱多?”
“这也算多?”沈霁不以为意,心念微转,“下个月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
说着,他取出一本黄历,指给苏枕月看:“我找人挑了三个吉日。你看哪一个更好?”
本是要自己定的,但事涉婚事,到底还是另请专人挑选。
苏枕月接过细看,果真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而且都在下个月。最近的甚至就在九天后。
她有些迟疑:“我是想早点成亲,可这也太早了吧?嫁衣都来不及绣。”
“不是可以在成衣店买吗?”沈霁不解。
苏枕月白了他一眼:“那怎么一样?我要亲手绣的。”
其实离开京城时,她带上了嫁衣,只是那夜遭遇刺杀,匆忙之中许多东西都遗失了。
如今再办婚礼,因为心境变化,她希望这喜服由自己亲手缝制。
“那六月十八呢?”沈霁也不强求,退而求其次选了第二个。
苏枕月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行,那就六月十八。应该够了吧?只是我连布料都还没选呢。”
——这几日也曾出门,可她私心里总想两人一起挑选。
偏头看一眼沈霁,她心念微动,笑吟吟问:“表哥,你今天是不是有空?”
“是。”
苏枕月目光流转:“那你能不能……”
“能。”不等她说完,沈霁就道,“可以。”
她虽未言明,可只看她神色,他也能猜出来:她是想要他陪着去挑选衣料。
来到安乐县后,各种杂事繁忙。两人还不曾一起出去过。
如今事涉喜服,左右又无事,陪她一趟是应该的。
苏枕月粲然一笑,水眸晶灿:“那你等一下,我去换件衣裳。去去就回。”
……
安乐县偏僻,条件不好。但县里热闹的地方也不少。
苏枕月近来时常外出采购,对此地稍稍有了一些了解。
怕沈霁公务繁忙,不想耽搁他太多时间。出了县衙后宅,苏枕月直奔城中的布庄。
“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我们这边有上好的蜀锦、云锦、雨花锦,还有广绫、雪缎、织锦缎……”
一见到他们,店小二就迎了上来,热情招待。然而话说到一半,一眼看见苏枕月身后的沈霁,他愣怔了一瞬,随即惊呼出声:“沈,沈大人?是沈大人?!”
苏枕月微讶,微微侧身,转头看向沈霁:“你们认识?”
“怎么不认识?我哥的案子,就是沈大人给办的!”店小二神色激动,很快反应过来,“大人要买布吗?我这里有,我有。我,我出钱。”
这店是东家的,他不能做主。但出一些银钱,还是可以的。
苏枕月摇头,一本正经道:“不,你看错了,不是他买,是我买。是我要买布。”
她心里清楚,沈霁肯定不会让这店小二为他出钱。
沈霁微微一笑,知她心意,甚是配合:“不错,是这位姑娘买。我只是来看看。”
“啊……”店小二呆了一呆,只当这两人并非一起的。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哦,那姑娘要什么布?”
苏枕月轻咳一声,近前细看。
这家耿记布庄已是安乐县最大的布庄,论布料的精致,虽不能与京城相比,但也独具特色。
苏枕月细细比较,挑了一块红色月华锦。
她也不出声,只瞧一眼沈霁,用眼神询问。
沈霁看那月华锦图案精美、流光溢彩,微不可察地点一点头。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穿上这衣服的模样。
“我要这个。”苏枕月立时做出决定,同时又指了指旁边几匹料子,“这几样也要。”
他们成婚,也得给南星、平安以及家里那些亲卫添一些新衣。
最近一段时日,那些人也很辛苦。
“好,好,好。”店小二忙不迭包好,交给苏枕月。
然而还未离开布庄,沈霁就从她手里将布匹接了过来。
店小二无意间看见,不由一惊,再去看时,那二人已经离开了布庄。
好一会儿,店小二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真是一起的!
他就说嘛。
—— —— —— ——
买了布料,就要裁衣。
要裁衣,就得先知道尺寸。
众人长到这么大,基本都知道自己的尺寸。
唯有两个人例外,一是平安,好像长高了一点。
另一个是沈霁,好像又清瘦了几分。
——他一路奔波,受过重伤,到安乐县后又忙于处理各种事务,虽看不出来,但衣衫似乎宽了一些。
苏枕月决定为沈霁再量尺寸。
彼时,沈霁正在书房翻阅旧案案宗,忽听“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苏枕月翩然而至。
她带了一盏冰凉的杨梅渴水,微微含笑:“表哥,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我正准备休息。”
“这是杨梅渴水,冰凉酸甜,你尝一尝。”苏枕月取出软尺,“我想让人给你制新衣,问平安你的尺寸,可他说,你最近好像瘦了一点,先前的不准。我再给你量一量。”
沈霁本欲说一句:“裁衣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只点一点头:“好。”
罢了,她一番心意,他怎好辜负?
量尺寸之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在沈霁的配合下,苏枕月很快量好了他的身长、臂长与腿长。
量肩宽的时候,她抬手较难,心思一转,干脆让沈霁坐下。
“表哥,你坐这儿,坐这儿我量。”
沈霁唇角微勾,甚是配合。
苏枕月认真量了肩宽,记下来,击掌轻笑:“好了。”
下一瞬,她又想起一事:“看我,忘了,还没量腰围呢。表哥,你先站起身。”
沈霁心情甚好,也不说话,极为配合。
此时已是五月底,骄阳似火,衣衫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