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人教导,全凭自己偷学摸索,还真让他闯出一条路来。这法子不说邪异不邪异,倒还挺适合他当下处境。
对于以血炼刀这事,她倒是有不同见解。刀就是刀,工具而已,全看持刀者如何使用罢了,只要其主心如磐石,意志坚定,无不可为。
行无咎调息完毕,缓缓睁眼。
系统098适时提醒道:“关怀备至。”
姚婵笃定道:“放心,一定关怀备至。”
两人对视片刻,姚婵首先道:“怎么?想好如何与我两清了吗?”
行无咎眯了眯眼,忽然一笑。他长相极盛,少年时还未完全长成,线条柔和,五官更显昳丽,笑起来如春水湍泷,极为眩目。
如果姚婵与他初见,可能不解其意,但因在此之前已经领略过大号行无咎的行事风格,这时她心里一动,忽然意识到,他在试图迷惑自己。
只听少年行无咎声音温煦,轻声问她:“你想如何两清呢?”
姚婵想了想道:“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然后我们再谈。”
行无咎挑了下眉,本还不以为意,忽然,脸色一变。
姚婵闭眼静坐,身上魔气慢慢收敛,而后归于寂无,接着丝丝缕缕的金色神息自灵台溢出,瞬间大盛!
行无咎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就想拔刀,却见姚婵身上神息又收,魔气再现,不禁愣了一下,蹙眉道:“你究竟是神是魔?为何既有魔气,又有神息?”
“神息魔气本源一体,本质没有分别,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姚婵淡淡道,忽而也浅浅笑了一下,“想学吗?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很有用。”
行无咎没有说话。
姚婵又道:“同我修行罢,等你能独当一面时,我便离去,如此就算你我两清。”
行无咎不答反问:“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自己的修为反而平平?”
姚婵下意识道:“我天生有疾,气血时时逆流,因身体缘故才难有寸进。”
话音刚落,她自己忽地愣住,这是行无咎曾说过的话,因太适用于此时此地,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顺嘴就说了。姚婵一时心里恍惚,只觉得命运玄妙,难以捉摸。
“那这么说,我该拜你为师?”
听到行无咎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姚婵猛地回神,摇头道:“我和你萍水相逢,恰好遇见了,便顺势送你一程,他日缘分已尽,我自然离去,就不必拜师了。”
行无咎沉默良久,不解道:“我们才不过相遇一日,毫无瓜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姚婵道:“不愿见明珠蒙尘,或者……你就当我闲着无聊罢。”
行无咎微微一笑,浓长睫毛掩住了眸光,使他这一笑莫名耐人寻味。
“我名行无咎,该如何称呼你?”
姚婵张口欲报出姓名,忽然想到自己与行无咎初见时,他听见自己名字时瞬间的愣怔,思及自己之前的表现,不由得惴惴不安,她不会露馅了吧?
如果她确实是那位“阿姐”,她之前的种种展现,岂非太可疑了吗?
姚婵犹豫了一下,决定撒个小慌。
她缓缓地道:“我名妙灵。” 说起来也不算谎话,她确实号妙灵。
说罢,姚婵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之前那脸上带疤的男人,究竟是谁?”
“……”行无咎奇异地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
姚婵敷衍道:“我平日生活在乡野,比较孤陋寡闻。”
行无咎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是前任镜枫城城主岳望山的义子,莫游中。自一年前薛厄杀老城主上位后,他便下落不明,如今看来,他一直在伺机为义父报仇,传言薛厄很疼爱自己的弟弟。”
姚婵点点头,第一次穿越时,见到了薛厄,却未曾见过这个人,难道是死在了复仇途中?
“看来他这人风评不错?”
“确实。”行无咎道,“你不是说你常居乡野?怎么这个倒是清楚。”
姚婵心说:像你这种戒心和疑心皆重的人,都愿同他示好,再看他行事作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她摇摇头,无意解释,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行无咎笑了笑:“你为我师,难道不该是我跟你走?”
姚婵淡淡道:“不,是我跟你走。”书里又没写,她哪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行无咎从怀中套出一块令牌,赫然正是那神官从暗格里取出之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藏起的。
“我连杀三名神官,不管是神界还是薛厄,都必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势大,魔域已容不下我。不过恰好你能伪装神族,我有通行令牌——”
行无咎双眸熠熠。
“我们到人间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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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师与徒(1) 天煞孤星,刑克六亲……
黑色荆棘爬满整片山谷,仿佛一片漫不着边的漆黑大海,只在尖刺掩映间露出其下的灰白石层,偶有白色的小花零星绽放,如同点点落雪。天空亦是阴沉灰暗,冷风吹拂,空中似有灰烬簌簌而落。
这是一片黑与白交织的世界,唯有一青一黄两道人影如游龙狂舞。两人各手持利刃,在山谷中穿梭交战,身影闪现挪转,看不清动作,只听刀剑相交声连绵如雨,不绝于耳。
少顷,两人分开,各立于一道荆棘之上。
黑色荆棘刺利而柔韧,常人一旦落下就会不停下陷,直到被荆棘生生绞死。这两人却轻轻立于上,仿佛如雾如云,毫无重量。
姚婵望一眼手中从中间断为两截的利剑,信手将其扔进荆棘丛中,那黑色枝条组成的洪流如有生命一般蠕动,瞬间将断剑吞下,裹进腹中,再不见了踪影。
行无咎立于她对面,手中断刀刀身铮亮,时有血红的光芒如小蛇一般在其上游走。
姚婵欣然道:“你天赋卓绝,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宗师。”
行无咎收刀回鞘:“我对成为宗师没有兴趣。”说罢,纵身飞出山谷,回到了地面。
姚婵紧随其后,落在他一步之遥处,心道:小崽子就是没见识,她所说的宗师可不只单指这方小世界。
两人男着青,女服黄,皆是一身粗布麻衣,如果不论出色相貌,同普通魔众打扮无甚区别,这两人正是行无咎和姚婵。
当日逃出后,行无咎认为她无论是身上的纱衣还是往日那身白衣都过于显眼,人间入口在融流城,前去需路过万仞和棘花,路途遥远,容易暴露,硬是令她换了一身衣服。
说起来能穿上新衣还要多亏莫游中的慷慨解囊,不然这两人是一个穷过一个,行无咎好歹还有些路资,姚婵则是一穷二白叮当响。
连日奔袭,终于到了棘花城外。
一路上不知是他们行踪隐蔽迅捷,还是莫游中得了手,薛厄无暇他顾,竟然一路平静。但姚婵心中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夜,两人寻到一处山洞,燃起篝火。
姚婵不需吃饭,但为了掩饰自己的独特之处,每顿都会稍用些许。行无咎打了一只野兔,两人烤之分食。
但到底野兔肉柴,又没什么调料,寡淡无味,姚婵吃到一半就开始叹气。不得不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优劣,相较而言,大咎着实将她养得很好,小咎也着实将她养得很差。
行无咎嚼着兔肉,唇边笑意玩味:“你不是常居乡野、自给自足吗?怎么起居用度上还如此娇气。”
都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遮掩,姚婵就是明晃晃的佐证,脑子急速运转也没想出合适说法,她伸出食指,向着火堆一挑,指尖就挑起一点跳跃的火光。
“这是什么?”
“火。”
姚婵轻轻一弹手指,那一点火苗瞬间化为一只火红的小鸟,在二人头顶扑扇着翅膀,活泼地飞来飞去。
“那现在又是什么?”
“还是火。”
“没错。”姚婵又一挥手,那火鸟瞬间散开,如雨一般噼噼啪啪地落下,竟然如铁砂一般,将地面砸出无数个小孔,“这又如何?”
行无咎道:“都只是火。”
姚婵收回手,道:“万法本源,火就是火,无论如何变化、使用,都不会改变其性质。不要被表象所迷,更不要为外物所惑。”
行无咎歪了下头:“所以?”
“所以……”姚婵淡定地道,“我娇不娇气和我生活在哪里并不关系,天生的,自带的,骨子里的,懂了吗?”
行无咎左思右想,也没明白两者间到底有何关系,很想摇头,但看姚婵一脸认真,只好违心地点了点头:“懂了。”
“懂了就好。”姚婵道,忽然伸手,“给我看看你的刀。”
见行无咎不为所动,她又道:“你拿着,我只瞧一眼。”
行无咎缓缓抽刀出鞘,借着火光,姚婵凑近了细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