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婵再次叹息。
她也是一时兴起,才想跟过来看看,如果有她从旁教导的话,樊崇这条咸鱼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如今一听他所言所语,心立刻死了大半。
看来这坨烂泥确实扶不上墙。
这时,又听一个孩子疑惑道:“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地方,叫桃源乡。据说那里是神界的倒影,美好不下于神界呢!”
立刻有孩子激动道:“有有有!我听说过!但是据说桃源乡比玄天宗还难进,得有缘之人或有福之人才能进呢!”
樊崇神情严肃:“有人从里面出来过吗?你们是怎么得知的。”
一众少年面面相觑,都摇头不知,有人小声道:“没人从里面出来过,但是大家都这么传啊,不然怎么会叫桃源乡呢。”
樊崇冷哼道:“有进无出,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一个孩子嘻嘻笑着说:“嗨,我们想进还进不去呢。听说这地方是随机出现的,出现在咱们这偏僻地方的机会,渺茫哦。”
姚婵正听得入神,忽而感觉后脊一寒,如芒在背。她回头一看,行无咎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不远处,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莫名的,姚婵忽然有点心虚。
“你怎么也来了?”
行无咎道:“看你许久没回,过来看看。”
他说着,缓步走过来,顺着姚婵方才望着的方向看过去。
樊崇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俊秀的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亮晶晶的双眸如同水洗,浑身都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阴暗的角落最见不得阳光,恍惚间会有被刺痛的错觉。
片刻后,行无咎收回目光,唇角噙着一丝有若无的笑意。
他微微低头,在姚婵耳边轻声道:“怎么,你很喜欢捡小男孩来养?”
“你又看上他了?他比我好吗?”
姚婵:“……”
误会!纯纯误会!
她又不是变态!
第24章 桃源处(1) 每个青春期少年都会伴随……
莫游中出去晃荡了一圈, 马没买到,兴冲冲地拎着两坛子酒回来了。刚一进客栈,他脚步便顿住, 敏锐地发现同行那俩人似乎吵了架, 在冷战。
他摸着下巴观望了一阵,再次确定, 是行无咎在单方面的生闷气,一张脸阴沉沉的,而妙灵则是魂游天外, 全然不在状态。
莫游中嘿嘿一笑, 觉得这俩人挺有意思,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他走过去, 将酒坛子放在桌上, 问道:“吵架了?”
行无咎弯唇一笑:“没有。”
姚婵也回神, 迷茫地瞅了莫游中一眼:“没有啊。”
“……”行无咎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下来。
莫游中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心里暗笑不已。
姚婵自顾自地拿过桌上一坛酒, 打开饮了一口,接着蹙眉摇头:“味道太糙了。”
莫游中笑道:“这种小城镇能有什么美酒,凑合喝吧。”他眼睛微微一亮,“你也好饮酒?”
姚婵正想点头, 忽而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越时,已经把自己的喜好暴露得一干二净。她若是想把妙灵和姚婵这两个人区分开, 就不能暴露太多的共同点。于是她将酒坛往前推了推, 轻咳一声, 道:“一般般。”
行无咎本是侧身托腮望着别处,闻言终于屈尊降贵似的扭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莫游中笑了笑道:“如何, 下一步想好去哪了吗?咱们总不能漫无目的地在人间游荡吧。”
姚婵好奇道:“不能吗?”她还想着顺便来人间游玩一圈呢。
行无咎淡淡道:“去都城望京罢,人多眼杂,易于掩藏。”说罢,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姚婵一眼,“当然,如果你想留下,也可以。”
姚婵不禁问道:“那你呢?”
行无咎道:“我自然是要走了。”
姚婵皱了皱眉,忽然有些生气,冲着行无咎道:“自从回来以后,你就总是阴阳怪气的,我……我只是不与你计较罢了。”
莫游中煽风点火道:“你还挺大度的。”
姚婵睨他一眼:“自然,毕竟他尚未成年,我虚长他几岁,自然让着他些。”其实不止需长几岁,但她实在不好意思透露真实年龄。
行无咎神情一僵,紧盯着姚婵,近乎有点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未成年?”
姚婵疑惑地同他对视:“难道不是?”他现在不才200岁,换作人类年龄才16吗?不是未成年是什么?
行无咎眉梢剧烈地一抖,好半晌没说话。
莫游中哈哈大笑。
姚婵叹息一声,又道:“总之,你不要闹别扭了。要走就尽快走罢,我在这地方已经呆够了,简直无聊透顶。”
这城镇小得离谱,从城东走到城西也不过半日光景,实在没什么趣味。
不知道她那句话讨好了他,行无咎面色稍霁,道:“再待一日整装行囊,明天一早出发。”
及至夜间。
行无咎洗漱过后,回到房中。
姚婵刚刚沐浴完不久,虽已穿好了衣服,但头发还湿着,正拿着棉布绞干,见他进来,立刻道:“过来帮帮我。”
行无咎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隔着轻柔的棉布,轻轻握住了她的发尾,触手丝滑柔凉,仿佛握了一匹绸缎。
之前有法力时,可以用法力烘干,如今到了人间,便只能用土法子。
姚婵对这种生活琐事本就不擅长,第一次自己试着用棉布绞干,更是手忙脚乱,鬓角和发尾甚至还在滴水,一小片衣领被洇湿,紧贴在她白皙的后颈上。
“会吗?就像拧手帕那样。”
她毫无所觉地低头,用手将长发撩开,尚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线条优美的脖颈缓缓滚落,从衣领处滑进她单薄的背脊,将那处的衣衫微微打湿。
不知从何时开始,行无咎的呼吸忽然放缓,手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姚婵见他许久未动作,不由得催促道:“继续啊。”
“……”
行无咎低垂了眼帘,将心神放在手下的青丝上。未经浆染的白棉布裹着浓密发丝,一缕一缕地拧紧,水珠随之被绞出,将整块棉布透湿,他手心也沾上湿气。
一块儿湿了,便换一块。
姚婵抬起头来,从旁拿起一块干燥崭新的棉布,递给他:“来,换一下。”
因她直身的动作,长发如水倾泻,从她脖颈侧垂落胸前,覆住那温柔的起伏。她的目光与他相触,平静而安然,未有一丝波澜。
行无咎却别开了目光,忽然有些气恼。
她确实从未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过,也许在她眼里,他一直还是一个未长成的孩子,一个需要她指教和保护的人。
哪怕他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又一块棉布轻柔地绞住长发,姚婵一边擦拭,一边道:“如今你虽无法力,但每夜修行不辍,待回了魔域后,必有一个厚积薄发之势,届时记得引导其柔和流转,否则法力极易震荡狂暴,反而不妙。”
她话音刚落,长发忽然披散下来,行无咎收回已经湿透的棉布,放在一旁。
“今晚,我去隔壁睡。”
姚婵惊讶地眨眨眼,一时不知该先问他什么才好。
“为什么?”
行无咎平静地道:“毕竟男女有别,还是分开住比较好。”
姚婵神色古怪,都住了这么久了,你才觉得男女有别。
“无妨,我不介意。”
不知道她这句话又是哪里惹到了他,行无咎眸光一沉:“可是我介意。”
姚婵忍不住道:“怎么突然介意起这个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同榻而眠。”
左右是她睡床,行无咎打坐修行。
行无咎面色如常,只留下一句“我过去了”便转身出门。
好在此时姚婵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行无咎的忽然罢工,并未造成多大影响。
她直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道:这是怎么了?叛逆期到了?
这天晚上,姚婵做了一个梦。
那是很多年前的时候,那时她还很幼小,要比现在的行无咎还幼小得多。她坐在高高的屋脊上,太阳正在下落,橘色的夕阳离她很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及,风吹动她的衣袂,膝上横着她的长枪。
她就坐在这里,直到日落月升,忽然有个声音问她:“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找不出来处。
但梦里的小姚婵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想了想,张口道:“因为很寂寞,很无聊啊……”
那声音又问:“为什么会寂寞,会无聊呢?”
小姚婵歪了歪头:“因为……”
姚婵忽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片幽绿的草地,零星开着黄白相间的小野花,一川瀑布自山间飞流而下,溅起一片朦胧的水雾,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飞舞,落在她的指尖。
蝴蝶振翅时的触感非常真实,并不像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