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婵回过神来,连忙扑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连嘴唇都在发抖, 怒斥道:“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
行无咎没有反抗, 只顺势将她抱了个满怀,又用下颚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鬓角:“不生气了?”
姚婵抬头怒目而视, 却见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来, 轻轻舔去了她脸上的那滴鲜血, 温热唇舌轻轻舔舐过, 微微的痒。
他没有为自己止血, 肩膀上血流不止,很快浸湿了他自己的衣物,也将姚婵的白衣染得一片血红,血淋淋的双手亦在她身上留下一片片凌乱的血渍。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弄脏了她, 行无咎双眸睁大,显出几分无辜, 仿佛更加头痛地说道:“啊……好糟, 怎么办?我把阿姐弄脏了。”
姚婵面色冷凝, 咬着牙一句话都说不出。先是凝起法力帮他止住了血,又按着他的手腕一把夺了刀,远远地扔出去, 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万错似乎很不情愿,落地后嗡鸣了几下,极是委屈。
姚婵冷着脸又抬手把他一推,行无咎便从善如流地跌坐在了椅上。
他浑身血淋淋地往后一靠,唇角带笑,姿态慵懒随性,头微微扬起,从下颚到锁骨拉出极其流畅锋利的线条,漆黑双眸注视着姚婵。
如果不看他这鲜血淋漓的样子,几乎让人以为这只是一个惬意的午间,而他只是在享受自己的午后时光。
姚婵心里又气又无奈,眼皮狂跳,这时候行无咎却还在火上浇油,漫不经心地道:“阿姐还生气吗?嫌不够的话,我可以继续。”
姚婵眉头紧蹙,站在行无咎面前低头看他,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行无咎目光向下一瞥,却又笑道:“你要亲手打我吗?”
说着他用舌头顶了顶口腔里的嫩肉,将左脸脸颊处顶得微微凸起,那里有一个伤口,是昨夜姚婵打他时,被牙齿磕破的。
他时不时地用牙再咬一咬,阻止伤口愈合,感觉极是刺激,这时看姚婵手指微动,俏脸含怒,被他的血沾染得乱七八糟,他只觉浑身的血都在往下涌,简直快要硬、了,目光中不由得带了几分期盼:“来啊。”
姚婵深呼吸了几下,用力闭了闭眼。
这狗东西,怎么能这么磋磨人,早知道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见姚婵一直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行无咎又笑微微地搂了她一下,慢条斯理道:“还是姐姐心疼我?舍不得?”
说着,他的神色又冷下来,略带不满地道:“但你昨夜却为了别的男人打我。”
姚婵无力地按住额头。
行无咎冷笑着继续道:“你从来没打过我,昨夜你居然为了妙缘打我。”
虽然妙缘也是他自己,但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
听他又开始碎碎叨叨的发神经,又考虑到他现在还受着伤,姚婵强忍住抽他的冲动解释道:“我不是为了妙缘,而是你不经我的同意,随便处置我的东西。”
行无咎笑了笑:“这样啊……”又话锋一转,“还生气吗?”
“……”
沉默半晌,姚婵极其无奈地道:“不气了。”
吓都被他吓死了,哪来还顾得上生气。
总感觉这次回来,他变得更难缠了,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姚婵瞥他一眼,头痛地道:“把你的伤处理一下,我走了。”
说罢,她转身离去。
就在她要踏出房门之际,忽然听到行无咎道:“恰好,我要去镜枫城一趟见见莫游中,你若无事……”
姚婵脚步一顿。
莫游中?他没死?
下一秒,却又听行无咎缓缓道:“可以随便在望鸣城转转,你虽是神界之人,但在此仍可享有绝对的自由。”
姚婵骤然转身,哪有这样大喘气的!这人是不折腾死她不罢休是罢?!
然而抬眸望去,却见行无咎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浑身虽然血迹斑斑,俊美面容上也沾着血痕,神色却极为平静,姚婵一怔,瞬间便失去了先机。
“据我上一次见你,已过了近200年。”
他说罢近似于自嘲地笑了笑,又温声道:“我很想你,你呢?”
姚婵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行无咎站起身,一步步走来,直至她的面前:“其实你的答案我心知肚明,问出来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罢了,你若真的在乎,就不会用一个朝荷的身份将你我的前尘往事尽数推翻……”
姚婵无言以对,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她无论如何也否认不了。
行无咎低垂了眼帘,平静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我说的对吗?”
他虽问出了口,却并未期待她的回答,说完便走了出去。
只离开前留下一句:“我明日一早启程,你若想去,便托人告知我一声。”
他走后,瞬间满室寂然。
姚婵有点伤感,也有点迷茫。
来之前,她分明是愤怒不已,占了绝对的上风,抱着质问的心态而来,怎么忽然形势就瞬间颠倒了呢?
系统098宽慰她:“行无咎心机深沉,满肚子坏水,你怎么玩得过他啊。听我的,你别理他!以不变应万变!”
姚婵摇摇头,她心里明白。
之所以她这样轻而易举被拿捏住,恰恰是因为他说的全是真的,她无从辩驳。
但现在她连自己的心思都理不清,更别提应对他咄咄逼人的诘问。
姚婵走出门去,这里和她第一次来时,没什么变化。
她漫无目的地随意闲逛,来往守卫和侍女虽毕恭毕敬,却无一人投来多余的目光。此前无论她去到哪里,行无咎要么是自己相随,要么必是派人跟着,此时她孤身一人,自由无比,想去哪里都无人过问,姚婵心里却并未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好受。
难道你还被人盯上瘾了吗?她在内心质问自己。
姚婵心思恍惚,不知何时就走到了万寿殿前,昨夜她还以为自己仍在万寿殿,今早出门才知并非如此。
然而目之所及,眼前却仅余一片空阔的平地。
姚婵愣了一下,依稀记得第一次穿越时,行无咎将她带来此处,那时万寿殿矗立在此,怎么此时就空落落的不见影子了呢?
她心里不解,找了个路过的侍女随口问道:“万寿殿呢?”
那侍女行了一礼:“朝荷神君。”
行无咎虽嘴上不饶人,行为举止上仍是十分尊重她的意愿,是以整个望鸣城对她的称呼仍是朝荷神君。
听到这个称呼,姚婵怔了怔,随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此时,却又听那侍女道:“万寿殿在200年前已然塌了。”
姚婵震惊道:“塌了?”
那侍女规规矩矩地点了个头,一五一十地道:“忽然有一日就塌了,碎成了齑粉,连一块砖都没能留下。万寿殿塌了后,魔君也未再重造,就一直留着这块地方。”
侍女走后,姚婵站在这片空地前久久未动。
莫名的惊悚使得心一直砰砰直跳,这一刻,她自觉好像抓住了什么,然而细想却仍旧一团乱麻。
这个疑问被她带到了第二日。
姚婵压着心里的别扭,神色淡然地上了那辆楼宇般的坐辇,行无咎正懒洋洋地倚在榻上,似乎已经伤愈,他散着长发,衣饰亦是随意,手里玩着一颗宝气盈盈的皎珠。
见到姚婵坐到对面,他也视若无睹,仍旧专心致志地把玩着那颗珠子。
两人之间寂然无声,最后姚婵没忍住,率先破功,托腮看着窗外的层层云雾,状似无意地问道:“宫中怎么有那么大一片空地?”
行无咎似笑非笑地抬眸,道出了她内心真正的疑问:“阵法破了,万寿殿作为阵眼,自然也就塌了。”
不待姚婵回应,他又轻笑一声:“听闻昨日你在万寿殿前站了很久,怎么,舍不得?”
语气轻描淡写得简直堪称可恶。
姚婵目不转睛地盯着随风变换的缭绕云雾,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这次见面他怎么变得如此促狭了,以前向来是装模作样,现在却似是要故意披露自己坏的一面。
“别想着万寿殿了。”
行无咎探过身来,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颗皎珠在他手心散发着淡淡光辉。
“来看看这个,眼熟吗?”
姚婵刚才只是随便瞥了一眼,现下听他这样说,才凝神看去。
而后她脑海里就只剩下了四个字——
秋后算账。
姚婵脸上泛起淡淡薄红。
被气的,也许还夹杂一些羞惭。
第一次穿越时,她自作聪明,偷偷立下誓言,害得自己后来被誓言反噬。
但经过上一次的穿越后,她早就反应过来了,行无咎恐怕早就猜出她会离开,回到过去再和他相遇,但还是诓着她许下誓言……
想到此处,姚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行无咎却还是慵懒闲散地半倚在榻上,仿佛没骨头似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