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个。”好家伙,连上她和施内克就是一百零八条好汉。
“全国?”
“不,本市。”
本市常住人口仅三十万。
“陈医生,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请说。”
成诺先要做一个深呼吸。
“我们的变异,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陈爱国医生沉默,良久才谴责般轻轻说:“为何不说是馈赠?”
成诺向她展示伤口。
“以后你会懂得这有多么珍贵。”
“我希望能够立刻得到答案。”成诺说:“我已受够一团糊,雾蒙蒙,伸手不见五指。”
“有碍保密条例。”
“请申请,我已是笼中鸟,网中鱼,俎上肉,还有什么不能知道?”
“那么好,但请记住,只能听,不能说。”
“可需牢不可破咒?”
“我相信你能够自律。”
有这么数秒钟,成诺几乎想要放弃。
“请说。”
“四十年前,国家得到一份资料,来自于首位荣获诺贝尔生物学奖的华裔生物学家。”陈爱国医生说出一个名字。
成诺点头,她中学的生物实验楼以这位科学家的名字命名。
“他所在的研究所,以合成生物研究闻名世界——合成生物,被定义为基于系统生物学原理的基因工程——狭义点来说,体外重组DNA技术去获得新的重组基因;广义点,则指按人们意愿设计,通过改造基因或基因组而改变生物的遗传特性。详细的我不再多说,但你应该晓得,那份获得了诺贝尔奖的研究成果,乃是一只会自动发出荧光的小白鼠。”
“便于人们在黑夜中寻找宠物。”成诺喃喃道。
陈爱国医生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他们将长肉基因与含有绿色荧光蛋白基因片断结合,注射进公鼠睾/丸,生下的幼鼠在荧光灯照射下会发出绿光。”
“我们则发生变异。”
“所有受试验人员均属自愿。”
“呵,自愿。”但一定会得到他们所要的报偿。
“国家对他们绝无亏欠。”果然。
“为什么要这么做?国家马戏团人员紧缺?”
“怎么会?一切都是为了地球。”
“伟大。”
“现在地球上人类已经超过六十亿,七十亿迫在眉睫,八十亿指日可待,而科学家研究证明,地球最多容纳150亿人口——污染严重,物资匮乏,物种灭绝,灾祸频频——减少人类大概是唯一的办法。”
“我不相信!”
“你们只是前锋,如果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可行,我们将会大面积铺开——只是注射一段DNA,乙级医院就可胜任。”
“不可能!”
成诺冷静下来:“这决不是理由,我们早就开始计划生育。”
“人口基数在这里,除非绝育,否则想要控制人口增长,绝无可能。”陈爱国医生微笑:“何况这大概是最为彻底的环保方式,你见过一只蛇雕需要头等舱座位?抑是一条蟒蛇居所需设置空调冰箱?”
“我必须将智商下降至七岁以下才能相信这个理由。”
“完全不必如此苛刻,”陈爱国医生说:“不知多少人相信各国努力发展核能是为了民生大计。”
她突然向成诺眨眨眼睛。
呵,成诺明白。
到此为止。
或许有更为真实可信的理由,但这显然已经超越成诺所能掌握的范畴。
陈爱国医生向前倾身,她握住成诺双手。
“我很喜爱你,成诺,但很多时候,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盯住成诺双眼。
“成诺,你的身体近日可望痊愈,身体健康,衣食无忧,父母双全,有光辉前程与美好未来等待着你,经过这次,你的道路上不会再有荆棘——过去不可挽回,也不可改变,何必如此孜孜求求,苦苦追索?”
“你在恐惧逃避什么?”
“看看身边罢,免得错过美好风景。”
第二十五章 大结局(下)
“成诺成诺!”
随着大叫,一颗小毛头炮弹那样冲过来,圆鼓鼓身体直接撞在成诺腰腹之间,这一下非同小可,成诺嘭嘭嘭向后连退三步,才能勉强扎稳马步。
“我要咬死王晓明!”
多么可怕的威胁,最麻烦的是,这恐怕不仅仅是空口白牙,成诺与这个小胖妞十分熟悉,她是年纪最小的变异人员之一,第二个身体是斑点猞猁,形似猫,大于猫,虽然还未成年,但爪牙已经非常锋利。
成诺怕她在午睡的时候偷偷潜出去,在小仇人的脖子上来上一口。
“他笑话我没有尾巴!”还给她起绰号,叫做黄屁/股。
“我有尾巴!”只是短了点,猞猁身长基本在一米左右,尾巴却只有十公分不到,相比较起来,自然会显得……咳……特别是在幼年期,难免更为可悲。
顺便提一句,王晓明是只虎猫,虎猫尾巴最长可达身体的三分之二。
成诺抱起猞猁儿,摆出一张凶狠面孔:“岂能轻饶得了他?!来来来,我给你做主,叫他为你当牛做马,看家护院。”
旁边的费费扑哧一声笑出来。
猞猁儿却大为受用,也不等成诺实践诺言,便扭股糖般地撒起娇来。
幸好这一百零八条好汉中只有三个孩子。
大部分都是少年与青年,大概是因为身体特异的缘故,他们并不习惯与别人接触太多,除了其中有一两个在变身时出了问题不得不来找成诺或施内克,其他的人成诺只在第一天见面会上见过。
都是凶禽猛兽。
成诺不止一次看到猎豹在树林间巡梭,泳池里偶尔会出现鳄鱼,蔚蓝天空也不再是她一人天下——他们都有领地意识,以往能够离群索居,现在不得不挤在一起,完全是在考量彼此的忍耐力。
医院尽力满足他们的需要,电脑,书籍,音乐,泳池,还有一个由会议室改装成的电影播放室。
外面也有人来探望,成诺的父母是常客之一,既然他们已经知道成诺身份,成诺也消去了顾虑,有一次她甚至变化后以蛇雕的型态落在父亲手臂上。
费费嫉妒的眼睛发红,“我也要爸爸妈妈。”她说:“请政府提供。”
成诺摇头。
“日日逍遥如童话女王,眼睛还在看着别人东西?啧啧,人心不足蛇吞象。”
真的,此地最快乐的大约就是费费,这里对她来说是桃源/伊甸园/香格里拉,无忧无虑,悠闲自在,不必为一张口奔波,身边还有俊俏能干的情人相随——乐不思蜀,她已经与外界彻底脱轨,成诺敢打赌,问她年月日,她定然会一脸茫然地回望你,完全不知所措。
“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要被定时抽血,检查,搜索,”费费耸肩:“没关系,我早已驾轻就熟,何况比起劳智美,这里的机械可谓是小巫见大巫。”
成诺温柔地看着她,已经能够若无其事说出那个名字了,假以时日,这个人会如融雪一般自费费的生命中消失。
如今费费难得离水,除了来看老友之外,她还有个小小任务:“有人要见你。成诺。”
“谁?”
施内克的兄长。
他与施内克相差近三十岁,双鬓已见雪色。
两兄弟身形颇为相似,高大,瘦削,站在人前会给人压迫感。
陈爱国女士是陪客。
“先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见面时间有规定,他们不再寒暄,直接进入正题:“两方已经相互妥协,你们在一个月内便可陆续回家。”
成诺情不自禁,喜悦地啊了一声。但,等等,来客与陈爱国女士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施内克有没有对你说过……”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两个月来,他们虽然经常见面,但顶多“早上好”“下午好”“晚上好”“晚安”“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没有,谢谢.”,整本对话可以拿去作为普通话初级教材。
“你应当还记得,你与施内克曾有个孩子。”
成诺的脑子里轰地一声。
怎么能不记得?!
她为这个孩子险些犯下谋杀罪,谋杀的对象还是她的丈夫,孩子的亲生父亲。
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
正如施内克先生所说,她或许可以很好地照顾一个婴儿,但一颗蛋?
她听到自己说:“怎么了?”语气冰冷,飘忽,硬邦邦,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声音。
“他……还没有孵化。”
成诺睁大眼睛,什么,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她的孩子仍旧是一颗蛋?!
“原本生命特征还十分强烈,发育正常,但随着时间流逝,所有表征都慢慢变得微弱,发育也告停止,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作用。”
成诺屏住呼吸,直到心脏疼痛难忍:“那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