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可以想象出那农先生被气成了什么样子。
忍不住失笑,“虽说你的观点我赞同,但是你当着满堂学生的面和农先生争执,实在不妥。”
月之羡展眉一笑,“所以我后来就没骂他啊。”这要是换做以前,谁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必然将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
但想到这农先生后来还扯着自己不放,月之羡越想越气,“他说我满脑子的铜臭味,我寻思着,没有这些铜臭味,他那学堂里哪里来这么多学生?难道他还白白给人授课不是?”
谢明珠吓了一跳,“这话你可没当着人的面说吧?”人家先生不要吃饭不要面子么?
“当然没,咱小宴还得去他那里读书呢!他这思想虽是老旧了些,但到底也是有学问的,咱小宴这几年还要指望他,我没糊涂呢!”月之羡说完,一脸等着媳妇快夸我的表情。
谢明珠想给他一巴掌,有些后悔,应该自己带着宴哥儿亲自去的。
但想到现在的他比起以前,的确是脾气好了很多,最终还是夸了一句:“算你知晓些轻重。”
小晴她们姐妹几个,却是有些担心哥哥,小声嘀咕起来,“哥,那你明天去读书,先生不会打你手板心吧?”爹都把人家先生气成这样了。
宴哥儿下一瞬缩了缩手掌心,“应是不会的。”既然爹都觉得他是个好先生,那应该不会……
其实他心里也没谱。
宴哥儿读书的事情安排好,束脩也交了,明天他就去报道,谢明珠是无论如何也不要月之羡带着去了,决定自己亲自送宴哥儿去。
所以下午,打算给他去扯布做书袋,还要给买文房四宝。
把修建猪圈鸡舍的活儿扔给了月之羡,反正材料牛大福家都白送了,现在后院除了一骡棚,别的也没有。
骡棚也是空着的,骡子叫衙门借了去。
而下午谢明珠去扯布,看着不少透气纱布,打算买些来糊窗户,透气阻蚊虫。
可想到这时不时来的大雨,又挡不住外头的雨水。
最后作罢,直接多扯了些来做窗帘,至于窗户上,还是等回银月滩的时候,捡海月贝回来吧。
广茂县是不大,可是这些店铺东一个西一个的。
就买这点东西一个城里四个方向全转了一圈。
尤其是那卖文房四宝的铺子,因为这个时候没什么生意,人家直接把铺面关了,所以她这一路打听着,找到人家院子里去买的。
那会儿掌柜的还去城外打柴去了。
说起打柴,她家现在用的还是修房子剩下的那些烂边角料,过一阵子烧完了,也得自己出城去打柴了。
好在这柴火,只要不砍树,也不分是谁家的林子,可随便拾。
不然只怕到时候这柴火都要花钱买了。
因文房四宝一事被耽搁,谢明珠母子两人回到家里晚了些,厨房烟炊里已经飘起了烟,没看到小晴姐妹几个在凉台上面,谢明珠估摸是她们在煮饭。
果然,上了凉台,将买回来做窗帘的纱布放到栏椅上,朝着后院那边的凉台走过去,便看到月之羡带着卫无歇在搭建鸡舍。
出乎意料的是,院子里已经有十来只毛茸茸的小鸡仔了,若不是它们发出叽叽的声音,这会儿已经暮色蒙蒙,谢明珠还有些看不清楚。
“哪里来的小鸡仔?”她高声问楼下干活的月之羡。
“方才阿椿嫂子带来的,说明天再给抓些鸭鹅来,正好放在那边的塘里。”月之羡答着。
谢明珠听得阿椿嫂来过,有些埋怨,“怎么不留她吃了晚饭再走?”
“顺路来的,还有事情,说是过些日子,咱家具摆上来,再来吃饭。”月之羡的声音继续从楼下传来。
谢明珠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浓,想叫他们明天再干,但又怕一会儿天黑了,小鸡仔们没地儿待,便喊宴哥儿举着油灯下去照亮,自己去厨房里帮忙。
他们这地好,选择修建房屋这里,就有一口现成的小井,谢明珠合计等过一段时间,将井口重新修建一下。
至于以后种了地,后面的那口大塘子足够满足庄稼需要的水源了。
所以这七十二两银子,是花得十分值的。
翌日,谢明珠一早就领着宴哥儿去读书,这边的学堂因为山上搬迁下来的月族人不少,所以汉人拜师那礼早就荒废了去。
这农先生也没有什么讲究。
本来因着昨天月之羡来学堂的事儿,有些不高兴,但见宴哥儿进退有度,对答如流,十分满意,便将那些个不愉快给抛之脑后了。
当下给他分派了位置,今天就直接正式上课。
谢明珠见此事办妥,便也回了家去。
昨天买回来的纱布,月之羡已经裁剪挂上了,自不用多说,卫无歇肯定又跟着打下手了。
“媳妇。”月之羡见了她,屁颠颠迎上来,“过两日,只怕下各村寨去的衙役大哥们也陆续回来了,想来不要几天,村寨里也安排人来,那时候只怕没空,趁着这会儿,我想把家里要的罐子水缸都烧了。”最重要的是媳妇要的过滤器,还有媳妇的花瓶。
北门边上就有两口窑,一口大的一口小的,小的常是老百姓们自己烧个什么炊具用的。
这几天刚好有人在用。
月之羡才想,正好自己今天捏好泥坯,晾得差不多,等人家出窑,自己都不用暖窑,就直接可以接着烧。
其实大可去银月滩将那些搬过来,但瓶瓶罐罐的,这一路上不知会摔碎多少?而且那边没准隔三差五要回去住,都搬来了也不方便。
“也行。”反正家里的这其他的荒草,也都包给了牛大福,他说会安排儿子来。
就是这样一来,需要大量的柴火,所以谢明珠提议着:“家里这柴火,就不必费劲拉过去,你们到城外看看,能不能捡些。”
这样商议好,月之羡又开启了忙碌生活。
以前是宴哥儿给他打下手,现是卫无歇这个读书人。
他是不愿意的,但又不服气,实在是月之羡会的太多了,大到修房子,小到针线活。
很难想象,月之羡一无父无母的孤儿,上哪里学这么多手艺在身上的?
他自诩也是满腹诗书,难道脑子还没他聪明?所以也是咬着牙,忍着手上脚上的伤,跟着他干。
本来他以为,自己这本就孱弱,现在又带伤,没准坚持两天,就病倒了?那时候宴哥儿这个外甥会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关心关心自己?
谁料这一下坚持了三天,与月之羡一起和泥巴,失败无数次后,终于成功捏了一个不是很规整的笔筒,但他十分满意。
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随着每日孜孜不倦的干活,居然有所改善,体魄变得更坚韧了不少。
中途还跟着月之羡顶着炎炎烈日去捡柴火,好在现在有了骡车,不用自己背回去。
只是这岭南的天气实在是多变,就今天一天里,已下了三回瓢泼大雨,每次都汹涌磅礴,可下了不到盏茶的功夫,乌云散去,又是湛蓝天空,朵朵白云。
湿漉漉的地面被烈日一晒,肉眼可见那地面的积水热气腾腾地快速蒸发,空气里不但没半点清爽凉快,反而更闷热了。
守在窑跟前的卫无歇觉得自己快要中暑死了,头晕眼花的。
甚至都已经想到了等月之羡赶来,可能自己都已经凉透了。
可事实上,他虽觉得身体不适,但迟迟不倒,直至这窑不用添柴火,也不用人看,等两天两夜后温度低了,就可以开窑。
这个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反而精神抖擞的,满怀期待自己的笔筒问世。
而这几天里,他们家这房前屋后的荒草,也都被清理完了。
当然不是牛大福的儿子们来做的,他现在都忙着给谢明珠干工期,哪里还舍得叫有手艺的老三老四来割草?
这几天已经将床铺全做好送过来了,桐油不知上了几道,看着油光润滑的。
所以找了牛大娘她娘家的侄儿们来割荒草。
四五个大小伙子来,又都是干活的好手,没个两三天,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期间每天来,还带些牛大福做的桌子板凳过来,谢明珠也顺道将画好的图纸叫他们带去给牛大福。
找空闲趁机将这些野草烧荒,得了不少土灰出来,等过一阵子和骡棚里积攒下来的粪便,就是种菜的粪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