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危机解除得悄无声息,但是听闻此事的卢婉婉和苏雨柔担心了一宿,第二天苏雨柔更是不顾自己的身子,直径跑到谢明珠家里。
正好月之羡没在,她一进来目光就到处搜索,“人呢?”心生不祥。
卢婉婉在背后拽着她提醒:“疍人是不上岸的。”
苏雨柔惊诧的目光中,一下提高了声音:“所以昨晚明珠姐你真把他留在疍人的船上了?”不然这会儿怎么没见月之羡在家?
谢明珠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就说这一大早她俩忽然跑家里来,还神神秘秘的,以为她们是找东西,结果是找人。
“他去长殷家了。昨晚我和长殷与他一起去的弯子。”谢明珠没好气地回着,一面示意苏雨柔过来坐下:“你别到处晃了,身体才舒坦些,快来坐会儿。”
苏雨柔半信半疑地坐下,“那疍人长什么样儿?”
“挺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也漂亮。”就是有些太过于热情奔放,容易吓着人。
这是谢明珠的评价。
卢婉婉也凑了过来,“昨天听得村里的传言,我们都当阿羡被抢上船去了。”
谢明珠自然是不可能跟他们说月之羡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豆娘劝走的。
只是闲说了几句,打消了她俩的好奇心,这才问苏雨柔,“前日你婆婆在我家这里,便提了分家,回去可有再说?”
说到这个,苏雨柔立即就有精神了,“说了,昨晚我夫君公公他们都在,便提了这事儿。正好这一季谷子也才收了,老四老五仍旧和两老一起过,我们三家大的分出来,只是有一样,要按照人头来分。”
这样算,是为了庄老二庄老三考虑,毕竟他们的媳妇都是带着孩子来的。
早前承诺了给人家养,这才没多久就闹分家,若是不给他们粮食的话,岂不是言而无信?
她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没出生,算不上,所以他们夫妻俩就只能分两个人的口粮。
卢婉婉赶忙问,“那可说了,分出来你们住哪里?”当下可没木材给他们建造屋子里了,要得空去砍,还要晒干,现在又是多事之秋,不出海打渔的年轻人,都去城里参加民兵训练了。
还要开垦种荻蔗,忙得很呢!
只怕想住上新房子,一年半载也难呢!
苏雨柔闻言,下意识看朝谢明珠这里,“我们暂时借住在明珠姐你家这头,等有了木头,再建房屋。至于老二老三他们,长殷家不是也要和你们一起进城去么?他们估计要去那边借房子。”
就看谁家能借到,借不到的就留下和阿香婶他们继续住一个院子。
而她今儿来,也正好顺道看看自己和庄晓梦住在哪个屋子最好,需要带些什么家具过来。
反正是不可能去谢明珠和月之羡的正房里的。
最后选中了宴哥儿的房间,他那屋子比起其他的房间都要稍微宽一些,苏雨柔想着,等孩子生了,放在一个屋子里照料,也能周转得开身。
等到时候孩子大了,那时候必然是有木材建造房屋了,就可以搬出去了。
她们俩在这里坐了会儿,一边说起村里的闲事。
苏雨柔又见谢明珠家这边什么都有,那头分的东西,大可给折算成粮食,毕竟接下来,分了家,自立门户了,庄晓梦三兄弟就都不可能出去打渔了。
所以多些粮食多些保障,到时候再将谢明珠家开垦的这些田地种上,挖些药草赶赶海,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
这是苏雨柔目前的打算。
至于像是谢明珠那样搬城里去,当然也想,但她也清楚,庄晓梦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而自己所擅长的诗词歌赋,在这岭南也一文不值。
便懒得瞎折腾,先把当下过好就是。
她俩回去没多会儿,月之羡就回来了,“昨日长皋带回来的鱼获,都已经处理好了,交给沙婶那边,今天他们就能收拾好东西,明早和我们一起出发。”
能早些回去谢明珠自然开心,几天不见,她也是怀念家里那一份热闹了,也不知道小时丫头有没有想自己?
不过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连忙问月之羡:“他家房子借给了谁?”
月之羡听得她这样问,猜测那苏雨柔估摸是来过来,“借了庄老二,庄老三晚了一步。”
其实按照阿香婶夫妻俩想的,谢明珠家这房屋最好是借给孩子最多的庄老三家最妥当,他家三个孩子,还有一个才开始学走路,到时候水田旱地都在跟前,能看着孩子的同时,还能下地干活。
而庄晓梦和苏雨柔继续住家里,他们都是话少安静的人,尤其是苏雨柔住了这么久,和小叔子们也都相处得和和睦睦。
但谢明珠和苏雨柔关系摆在那里,怎么可能越过苏雨柔去借给不熟的庄老三呢?
因此也不好说什么。
而此刻谢明珠听到月之羡的回答,不免是替庄老五捏把汗:“这样说来,以后庄老五还是会同庄老三家这孩子对上呗。”
闻言,月之羡接过话,“是啊,我来的时候,从他家后头绕过,就听得他在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喊他爹娘将他分给他大哥大嫂呢。”
谢明珠听罢,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会为自己谋出路。”只是可惜,阿香婶未必会答应。
往后只怕起纷争,还得他继续吃着亏。
这时候又听月之羡说:“昨天晚上,听说海上起火了。”
谢明珠听卢婉婉提了一嘴,“是呢,说是大约是疍人打翻了灯,烧了渔船。”当时她还庆幸,好在这些船没连在一起,不然这损失就大了。
月之羡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长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羡哥,羡哥,不得了,大事不好了!”他一边跑一边喊,嗓子都喊破音了。
谢明珠和月之羡都赶紧停下手里的事,一脸焦急地看着他,难道海盗来了?
只是长殷跑到他两人跟前,按着肚子在那里喘气,却是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可将两人急得不行。
谢明珠忙给他递了水。
他一口喝下,像是才缓过气来,紧张兮兮地看着月之羡,“昨晚海上还火,是豆娘放的,她把自己的渔船烧了。”
这就等于放火烧了自己的家,断绝自己的一切后路。
谢明珠心里‘咯噔’一下,别是豆娘一时想不开,放火自尽吧?
月之羡也一下紧张起来,“她把自己烧死了?”难怪自己今早起来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感情是因为自己那豆苗自寻短见了?
可是他细想起来,昨晚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长殷摆摆手,“不是,不是,她没死,是她自己烧了渔船,上岸了,上岸了!”
谁懂啊!活了一辈子,没见过疍人上岸。
“上岸了?”谢明珠也有些惊讶,同样也意外这豆娘的决心。一面朝月之羡看去,“她上了岸,你打算怎么处理?”
月之羡觉得,自己昨晚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看着她摇着船离开的时候,还以为她已经明白,她的这份爱对自己来说是麻烦。
谁知道她竟然转头把家烧了,然后跑上岸来。
可这和自己什么关系,他皱着眉头,不满谢明珠这问,“她自己选择的路,为什么要我来处理?”他只是当年好心拉了小黑子一把。
反正他认小黑子,不认什么豆娘。
当下两手一摊,“反正我是不管的。”
而上了岸的豆娘进村子,大家犹如避蛇蝎一般。
平时两方交易,换些东西的时候,本来都在海边接触,倒也无妨。
可她上了岸,坚信疍人会带来灾难的众人眼中,她就是一个灾星,人人避之不及。
受老一辈根深蒂固的思想所影响,疍人在海边人的眼里,不管是汉人还是月族人,都觉得疍人低人一等,甚至连谢明珠他们这种流放犯,都要比这些疍人受欢迎。
而高低贵贱的区分,只因为有传言说疍人是带着灾祸出生的,他们前世是恶人,即便转世为人后,也注定一辈子在大海上漂泊流浪,终其一生不可踏足陆地。
这是神灵对于他们前世作孽的惩罚。
所以豆娘哪怕她从未做过任何坏事,长得和大家也是一样,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可如今涉及到各人的生死,大家看她在没了昨日看戏的好奇心,只恨不得躲她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