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不过来就算了,又是撕破□□,又是挂到衣裳的,也亏得是夜深人静,大家瞧不清楚,若是白日青天,卫无歇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在?
他的话是不好听,但偏偏他曾经在石鱼寨救过卫无歇,现在又为了顾及卫无歇的颜面愿意帮忙。
所以卫无歇也无法反驳,反而真给听进了心去,竟然答道:“也罢,反正这一阵子过年,书院里也不上课,正好赶上荻蔗要培土,等过年了年初一,我就过来给荻蔗培土吧。”
月之羡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不已。
扶着他下来后,“你先别上楼,到那等我。”一面指着吊脚楼下,置放柜子的地方,那里头还有不少椅子凳子,为了平时在楼下方便用的。
然后没等卫无歇反应过来,轻脚轻手上楼去。
卫无歇却是一颗心都给提起了,以为他是想去拿自己的裤子来给自己换,那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谢明珠,自己撕破了裤子么?
但又不敢出声喊,不然这会儿大家都没睡着,肯定全都听到了。
一时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知道月之羡压根没进房间去,直接在凉台上的那檐下,谢明珠置放针线的箩筐里,翻找了针线来,然后便又悄悄下楼来,手里还拿着灯盏。
卫无歇看到他手里的灯盏,却没有什么裤子,方长松了口气。
甚至想要不自己趁着现在半夜,街上又没人,赶紧回去换了。
谁知道月之羡走过来,将灯盏放下就催促他,“快把裤子脱下来给我。”
“啊?”卫无歇以为自己因为焦急,耳朵出现了幻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月之羡。
“看我作甚?快点啊。”月之羡瞪了他一眼,“你快些,我明日还要继续摆摊去。”说话间,已经是开始熟练地穿针引线。
见他这番动作,卫无歇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脱下裤子,只是十分难为情,“那什么,实在麻烦你了。”
他刚才这一着急,竟是忘记了,月之羡本身针线活也做得很好,缝补衣裳裤子,对他来说,更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总归是自己身上脱下来的。
于是十分觉得不好意思。
比起他的扭扭捏捏,月之羡倒是麻利得很,一点都不含糊。
接了过来,将裤子往里一翻,看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立马就凑到那还不如蜀葵花骨朵大的灯火前,飞速地穿针引线。
卫无歇并着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手按着衣袍盖着光秃秃的腿,一手煽打着嗡嗡抽过来的蚊虫。
这一忙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尴尬。
只是偶然抬起头来时,看着灯下给自己缝补裤子的月之羡,心里还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往后不管如何,自己就只认他是阿宴的爹!
天下可再没他这样的好人了。
月之羡收针打结,将裤子递还给他,见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禁喊了一声:“卫三?”
卫无歇就一个回神,便看到了几乎要塞到自己脸上的裤子,忙给接过来,手忙脚乱地穿上,“今日大恩不言谢了。”
“嗯,荻蔗培土,你多上几分心。”月之羡将针线收起,准备就上楼去睡觉,“这么晚了,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明日说,先去和小宴挤一晚。”
这话一下就提醒了卫无歇自己今日的来意,连忙一把伸手将月之羡给拉住,“我有一件比天大的事情要问你,不然也不会半夜三更过来了。”
月之羡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瞧了瞧天,比天还大?那是多大?还真勾起了他几分好奇心,“什么事儿?”
一想到那王老爷子极其有可能就是那位,卫无歇的心跳声都一下急促了几分,“你老实告诉我,王老爷子到底是不是明珠娘家那头的亲戚?”
“你大半夜的过来翻墙,就为了问这个?”月之羡错愕地看着他,这就是他嘴里比天还要大的事情?有点想打人了。
满脸毫不掩饰的失望,“再说是不是的,和你也没关系?那糟老头要是个如花美貌的小娘子,你若是这般心急如焚来打听,我倒也能理解,可他一个老头子,你操心这作甚?”
说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也没心情同他在这里扯皮了,打了个哈欠就悠哉悠哉上楼。
卫无歇跟在他身后,心急如焚,“你知不知道,当世有一位活着的圣人?”
谁知道竟然得到月之羡轻飘飘的一句回复:“我知道啊。”说着,不忘指了指楼上那王机子的房间方向,“你可小声些,这老头子脾气不好起床气大着呢!”
这会儿月之羡也终于明白过来,卫无歇今晚如此失态所谓何事了。
他不是读书人,不理解读书人对于这王机子的狂热追捧,哪怕是听媳妇提过,但也无法理解。
不过现在看到眼前的卫无歇,他倒是明白了,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你自己慢慢发呆吧,我睡觉去。”又想这卫无歇都是如此,那以后要是陈县令方主薄他们知道了,还不得一下高兴得晕过去?
尤其是这老头子,如今可是答应留在书院了。
不但如此,白日里还寄出去那么多封信,肯定是召唤他的徒子徒孙嘛。
他美滋滋去睡觉,本来还在琢磨,要是媳妇问起怎么搪塞。
不过进来一瞧,见她早就睡着了,不由得长松了口气。
理论上,他是不想骗媳妇的。
要是媳妇真问起他这么久在楼下和卫无歇干嘛,他肯定会说实话的,只是这样一来,多少是有些叫卫无歇难为情。
所以媳妇睡着了好啊,省得自己为难了。
他倒是和谢明珠一样,一沾床就睡着。
反而是那卫无歇,整颗心都在胸腔里激动地跳动着,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激动亢奋的心情,叫他半点也不觉得困,等上楼来了后,就一脸期待地望着王机子的房门。
然后想到曾经那房间是自己住的,现在却住着圣人,又更激动了,不自觉傻笑起来。
这个傻笑一直维持到早上,天茫茫亮就有起来尿尿习惯的宴哥儿,看到站在王爷爷房前傻笑的小舅,吓了一跳,“小舅一大早的,你做什么?”
可是等了片刻,卫无歇还在傻笑,都没理会他。
这不禁是叫宴哥儿有些担心起来。
又恰好这前日看皮影戏,鬼怪神仙的故事也听了不少,便联想到昨晚半夜小舅翻篱笆,别是那时候被鬼上身了吧?
不然平时多稳重的一个人啊!昨晚却是一派反常,没准就是他半夜三更在外乱晃,叫鬼上了身。
想到此,心里不由得一阵焦急,想去通知爹娘,又怕惊到鬼怪。
要是天亮,那鬼怪藏起来,不肯现身,那可怎么捉?
正是担心之际,忽然想起不知听何人所说,鬼怪就怕童子尿。
那这好办。
于是他二话不说,尤其是看到仍旧发癫傻笑,不回话的卫无歇,更是没有半点犹豫,下楼去茅房后,拿了个破罐子来,接了小半罐子的尿,还冒着惹气就急急忙忙端着上楼来,直接就朝卫无歇身上泼去。
嘴里则飞快地训斥着:“我不管你是什么,哪里来的,怎么死的车扎死的,水淹死的火烧死的饿死的吊死的饿死的还是气死的,反正不管你怎么死的,我命令你都快些从我小舅身上滚下来,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我家可是有养黑狗的。”
听说黑狗血,也是吓退怪鬼最有效的神物,到时候给爱国借一点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楼下趴在狗窝里睡得香喷喷的爱国,忽然抽了一下,觉得背脊骨后冷飕飕的。
只是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除了小黑靠着它睡觉之外,什么也没有,于是继续埋头睡觉。
可卫无歇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
半个身子都被宴哥儿那一脸决绝果断泼来的尿淋湿了。
他抬起干燥的那只袖子,擦了擦淋湿飞溅过来的这几滴,然后暴跳如雷地骂起来:“萧云宴!你是照顾我一段时间,我知道你对我心存不满,可你也用不着拿尿泼我!我再怎么说,也没伤害过你!还是你血亲的亲舅舅啊!”
第84章
一直以来,卫无歇觉得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这句话,多少是有些夸张了。
水是握不住的,只要有一点缝隙,就跟风一样。
牙缝哪里能堵得住?
但事实上,古人诚不欺他,奈何他目光短浅不肯相信。
如今真真切切感受了一回,他也终于明白,何为水会塞牙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