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哥儿原本想跟着去的,自己已经是九岁了,也是有些力气的,能帮忙挖泥。
可听到谢明珠的话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妹妹们,还有王机子,最终还是将那话给咽了回去,“嗯,娘您放心。”
谢明珠闻言,放心了许多,和王机子又说了几句,方匆匆去了。
小姑娘们见情况如此严峻,都有些紧张,宴哥儿和王机子安慰了几句,见她们心情都平复了这些,这才不解地问王机子,“爷爷,如果狗牙滩真拦不住,现在修筑城墙,又有什么用?”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王机子虽也有些担心,但觉得狗牙滩也不是这么容易被占领的,当初城里的老百姓们选择那里做个临时小渔村,本就是因为那里易守难攻,颇有些银月滩的样子。
何况本地贫穷,海盗就算是怎么猖獗,也从他们手里抢不到多好的资源,所以他猜想这些海盗的战力和装备,也就那样。
再有巧了不是,自己这诸多弟子里,战力最强的两个都刚好在。
不说别的,他们俩单独拎出去,说是能以一敌百,是半点不夸张的。
只是可惜一个非我族类,朝廷不敢用,一个又不屑和朝廷来往。
不然的话,早就是名震天下的战神了。
不过听到宴哥儿的疑问,还是耐心解释:“你说的问题,你娘和方主薄他们又何尝不知?可正是这样,这个时候才要更积极面对,而不是立即收拾包袱逃跑。”
也只有这样,老百姓们才能安心,不会出现恐慌。
若是衙门这个时候还消极怠慢的态度,那老百姓们只怕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各自四处奔逃,那时城不成城,家不成家。
他喝了口凉茶,继续说道:“未战先怯,是兵家大忌,你父亲好歹是一方将领,你应该明白,这个时候士气的重要性。而且这个时候也恰是最好凝聚老百姓们的时候。”
城里管束虽松散,但因有替州府大家族打工的四大家,许多店铺又是州府的人来开建,的故而其实这广茂县的人心是零散的。
也许这一次海盗的袭击,正是将大家凝聚起来的最好时机。
宴哥儿听得认真,也大致明白过来,“所以修筑城墙是假,凝聚人心才是真。”
见他明白,王机子欣慰地点着头,“不过,这城墙也不能说白修筑。”
两人说着,又见庄老四急匆匆跑回来,挑走了担子,筐里几乎将家里的锄头榔头都挑走了。
他走了没多会儿,卫无歇也来了,上楼仰着头狠狠灌了两杯茶水,径直从后院去,然后把家里的竹梯给扛走了。
中午的时候,宴哥儿带着小晴,将午饭装进小竹篓里,去给他们送饭。
正巧各家的儿女也都来送午饭,只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自家人在何处。
兄妹俩顶着烈日过去,只见那残破的城墙附近,许多熟悉的面孔,庄如梦和卫无歇挽着裤腿,站在将近两米高的泥墙上,还在奋力夯土。
谢明珠则和沙若等几个妇人一起挖土,筛出里面的落叶,然后在加水和匀,一桶一桶给他们运送上墙壁去。
七八个人一组,一组负责一处。
而工序之多,就这点人肯定是不够,所以一个人要身兼数职。
其实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这泥土里还是可以添些小砂石进去的,如此这城墙将会更加牢固。
不过说到眼下能找到的黏合剂,除了糯米浆之外,还有鸡蛋清,可惜这些奢侈之物,老百姓都未必够吃,那哪里能拿来修筑城墙?
那是皇帝家才能干的事儿。
宴哥儿看着满头大汗的谢明珠,心里一阵阵心疼,快步过去抢夺过她手里的锄头,“娘,您去吃饭,歇会儿,我来挖。”
谢明珠被他忽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又见他也是满头的汗 ,连抬手想去给擦拭,奈何自己现在满是的泥土,只得将手收回,“没事,娘干惯了的。”又见他背上的背篓里,是一个大瓮,十分好奇,“背了什么?快先放下来。”
“这头没有树荫,爷爷怕你们大家中暑,熬了不少解暑茶,一会儿就留下喝。”宴哥儿解释着,在谢明珠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将竹篓放下,从里头拿出一叠椰子碗,招呼着大伙儿喝解暑茶。
小晴这会儿也将自己带来的饭菜拿出,摆放在干净的芭蕉叶上,隔壁其他人已经吃上了自家儿女送来的饭菜,于是她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庄老四和卫无歇,也高声催促着:“小舅,小四叔,快下来先吃饭。”
然这夯土,磨具固定好了,就是要一气呵成,若是中间就停手,回头再来夯,只怕未必有此前结实牢固。
故而卫无歇只笑着回她,“就好就好。”
话虽如此,可也是过了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才四肢并用,顺着家里那细细的竹梯下来。
期间小晴和宴哥儿也没闲着,和别家来给娘或是兄长送饭菜的小孩儿们一起挖泥。
一日里,就在这紧张又热火朝天的劳动中结束了。
只不过入夜后,回到家中,那庄如梦和卫无歇也没休息,吃过晚饭后,白日里夯土时的脏衣裳也没换下来,趁着那月色直接就去荻蔗里施肥。
用他俩的话来说,没得到狗牙滩的消息,也没法安心睡觉,倒不如趁着有月亮,晚上又凉快些,赶紧给荻蔗施肥。
如此,两人干到了那子夜之时,这才回来洗衣裳洗澡,然后便去衙门里等消息。
倘若顺利的话,对方骑着柳颂凌送的马,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原本不大的衙门里,现在因为只有方主薄一个人,所以显得很宽敞,只不过空荡荡的。
卫无歇和庄如梦结伴打着灯笼来时,但见方主薄也没睡,坐在庭前的木梯上发呆。
听得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扭头朝他俩看去,自不用多问,也知是为何而来,于是不等两人问,便道:“应该快来了吧。”
然三人在院子里等了许久,千家万户这个时候早就已经熄灯休息,四下静悄悄的,连蝉鸣声都没了,只有叶枫吹动着高大的椰树枝,沙沙哗哗地作响。
庄如梦都有些困了,上眼皮变得沉重起来,朝着左边移了一下屁股,背靠着后面的柱子,这一舒服,瞌睡来得就越是汹涌,高强度劳作一天的他,也彻底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然听得马蹄声,他惊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来。
但见果然不是做梦,院子里果然拴着一匹马,方主薄和卫无歇都没在旁边了,倒是马匹旁边有三个人影正在说话。
他连忙凑过去,只见来报信的不是别人,是阿骏。
“我们昨晚到狗牙滩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本来还以为海盗已经上岸了,没想到安安静静的。”算着时间,那时候海盗也该上岸了。
陈县令等人都觉得不对劲,立即就打发人去了四大家族所在的白猿峡。
白猿峡离狗牙滩,骑马快的话,也要将近一个时辰。
如此,按理去白猿峡的人,大概要天亮后才回来。
然不过个把时辰,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原来在半路就遇到了风家来求救的人,海盗悄无声息地攻上了他们白猿峡,死伤惨重,女人们那会儿也顾不得山林里有瘴气,为了不被海盗□□侮辱,已经逃山林里去了。
他们四家早前有州府那边打着招呼,从来都不用担心在海上遇到海盗,毕竟他们在这白猿峡打渔,为的就是了州府那些主家挣钱。
所以打渔的家什伙倒是比散户们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是旁的就不值一提了。
也亏得年前县城里训练民兵,他们也打发了不少人来参加,不然的话,就靠着此前那些花架子,只怕这会儿早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女人们也没机会逃进山里,更不会有人跑来报信。
陈县令听得这话,心下已经明白为何从来不骚扰他们四大家族的海盗,这次为何专门盯着他们打,只怕还是为了年前书院的事情。
难怪这么长久的时间,那头都没来消息,感情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如何驯服他们这帮替自己打渔挣钱的奴隶了。
当下也顾不得一腔怒火,确定了海盗都全聚集在白猿峡,带着人就立马赶过去。
只不过路程太远,等着他们到白猿峡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远远的便闻到了浓郁的刺鼻血腥味。
这边的屋舍已经被烧毁过半,如今余下的人全都躲在后面的仓库中,而将近四百人的海盗,这会儿将他们团团围住。
萧遥子已从路上听得了这莫叶风沙和州府主家的纠葛,虽不知现在还有多少活口,但见此景,已有了数,“看来这些海盗,并没有打算将他们全部彻底灭口,不过不少房屋被毁,很显然是州府那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