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雪见又被谢明珠猜中,索性也不瞒着了,自是将那日发现茳猪,后来他们又是如何相互打掩护,给买鱼抓鱼喂茳猪的事一一道出来。
说完又赶紧朝谢明珠求道:“小婶,那茳猪不肯在鹿乡湖里,肯定是那边不好,不然它怎么还想着回来找我们?”
“你们简直是胡闹。”谢明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们当你们是好心喂养,可是有没有考虑过,这城里人来人往,人人都能像是你们一般爱护它么?而且好些河道狭窄,若是不小心搁浅在无人察觉的地方怎么办?”
鹿乡湖宽广无垠,那里本就是茳猪的发源之地,自然是最合适茳猪生长的地方,而且有属于它的同类,也可繁衍生机。
柳施很是赞成谢明珠这话,甚至觉得她还是说得太轻了些,只训斥起女儿来,“弟弟妹妹们年纪小,不明白,你难道还不懂?还是你忘记了,在北地时候看到被冻死的那只孔雀了?”
宋听雪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些心慌了,甚至担心茳猪会不会真的在哪里搁浅了。眼下又听她娘提起那只被活活冻死的孔雀,更是害怕了。
只因孔雀好看,北地一富贵人家就高价购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从温暖的南边直接将孔雀带过去,只是才到北地,那活蹦乱跳的孔雀就直接被冻死在了雪地里。
那些富贵者,位高权重者,就喜欢这些与珍稀二字挂上钩的动物植物,甚至是人。
似乎只有寻到这些东西,拥有这些东西,才能证明他们是群体里的佼佼者。
至于这些东西和人的生命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想到这些,宋听雪连忙道歉,“娘,小婶我错了,今晚待茳猪来了,便将它回鹿乡湖。”
可事情哪里有这样简单,这茳猪记忆还不错,而且又聪明,只怕再送回去,它还是会惦记着回来吃白食。
毕竟能张口就吃,为何还要自己去捕猎?看来这一次送茳猪回去的人,还要好好在那边监管一阵子,等茳猪彻底适应在鹿乡湖的生活,才能回来。
所以等王机子下学回来,谢明珠自与他又重新提起这件事情,而宴哥儿他们这帮孩子,全都被罚站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罚站倒是小事,即便是谢明珠已经说明了他们私自喂茳猪,给茳猪带来的危害性,但晚上喂完了这最后一顿,不说哭得稀里哗啦的小时,就连大的几个也红了眼眶。
可爱不是束缚,不是豢养,而是放手。
谢明珠大半夜的拉着说了半响的道理,最后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纯粹给他们听困了,方都去睡觉。
只是被这事儿一折腾,谢明珠第二天起得晚了些。
想着外头也没什么事情,都在正常运行,打算同马嫂一起去给荻蔗培土,等宴哥儿他们下午回来后,一起去看绵绵。
刚换好衣裳,拿着锄头要去地里,院门外忽然传来阿骏大喊大叫的欢喜声:“明珠姐!明珠姐!”
谢明珠听得他这语气如此欢快,心里也不自觉高兴起来,连忙扔了锄头迎出去问:“怎么了?是阿羡他们回来了么?”既然元宝岛李天凤已经拿下来了,那是不是该让月之羡他们这些人先回来?那什么铁矿盐场,都是李天凤的囊中之物了,她留下她的亲信就得了。
其他人听得也赶紧下楼围过来。
阿骏一头的汗,都没顾得上擦一下,扶着门框就笑道:“赦令!上头来了赦令!”
“赦令?”谢明珠也是心头一喜,是不是自己这流放犯身份今天终于可以揭掉了?不过一般天下大赦,且涉及的州府如此之多,必然大事。
皇帝立太子应该不可能,太后也早没了,皇后皇帝过寿不至于。
还没等她想明白,柳施已经问起,“为何下的赦令?”
“皇帝病重,药石无医,如今朝廷有两道圣旨颁发,一道是广纳天下名医进京,一道则是下赦令大赦天下,给皇帝延寿消灾,望上苍怜悯。”阿骏回了柳施的话,侧头朝谢明珠看来,“像是明珠姐你们这样的流放犯,可恢复庶民之身。”
虽不可能让他们做回从前的人上人,但好歹也是自由之身,再也不用被困在这广茂县了,甚至是更广阔的天地也能去往。
这的确是好事情,从此以后再也不是流放犯,谢明珠自然是开心的,但是皇帝病重才下的这赦令,阿骏就算是为大伙儿高兴,也不至于嘴都笑裂开了吧。
谢明珠又好笑又好气:“你也忒实诚了些,可快把你的笑容收起来,回头让送旨的差人瞧见了可好?”
孙嫂子柳施等听到了,也都连忙提醒,“是了是了,虽对咱是好事情,可上头的人未必欢喜,好歹收敛些。”
阿骏这才合上了嘴巴,但仍旧压不住试图向上翘的嘴角,“我们这种小地方,他们怎么可能亲自来,都是州府那头来的信。我们这马上要去各村寨通知,人手不够,银月滩那边就不去了,到时候劳烦明珠姐去店里说一声,他们有人回去,帮忙带个信儿。”
这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是好消息,谢明珠自然乐得其成,“行,你们只管忙去,我这就去铺子里。”只不过这样的好消息,也不知萧沫儿那头知道了没?便又问起阿骏:“沫儿那边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一得了这消息,千垠就跑回家去了。”阿骏回着,想起现在寒千垠的幸福生活好不羡慕,尤其是整日听杨德发说绵绵到底多可爱,说得他都有些想娶媳妇了。
可惜现在城里即便姑娘家多了不少,但娶媳妇仍旧是有好大一个门槛,自己这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银钱。
发愁啊。
当下和谢明珠打了招呼,自去别处了。
而说起来,银月滩除了谢明珠这一家子之外,就是卢婉婉和苏雨柔了,因此谢明珠也不打算去银月滩开的店里,而是直接去自己的铺子给庄如梦说便是。
又想到柳施母女三几乎没怎么出门,当即便邀请道:“你们若是无事,与我一起去首饰铺子里逛一逛?”
柳施自然是愿意的,她一直都还惦记着在谢明珠的铺子里接裁缝活做。
这可以拿到家里来,也不用接触人,是她现在最理想的赚钱生计。可是谢明珠一直不提,她也不好意思说。
如此这般,谢明珠又重新换了衣裳,领着柳施母女三朝首饰铺子去。
皇帝病重大赦天下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沿途遇到许多人给道贺,谢明珠一路笑着回礼,脸都有些笑麻了。
柳施母女看着,也是替她高兴。
说来都是谢明珠的人缘好。
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上来就一把拉住谢明珠的手,喜极而涕,“谢夫人,我们终于不再是犯人了。”哪怕再嫁后,不用服役,可仍旧披着个流放犯的外衣,终究不好。
来人也非旁人,正是韩婵,这一阵子她那炸豆腐干的小摊也越做越大,盘了一处小店面,架了两口锅在那里给人现榨。
还从村里找了几个人来帮忙磨豆浆做豆腐,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好,她自己也十分满足。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此前她还以为,这一辈子想洗掉这流放犯的身份,只怕得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有可能罢了。
“婵儿?”柳施看到韩婵,也愣住了,只是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被她这一喊,韩婵似也才反应过来,认真地打量了她片刻,才试探地叫道:“表姨?”
这下换谢明珠疑惑了,“你们认识?”
而韩婵这一声表姨,已经证明了柳施没有认错人,她眼圈顿时就红了,“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嫁到西边去了吗?”
柳施随着宋兆安到北方冰原有个六七年的时间了,期间亲戚间来往,都是靠书信。
只不过两地远,一封书信有时候运气不好,遇着冬天要两年的时间才能送到,后来联系就逐渐断了。
她的话却是让韩婵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时泣不成声,“原是定的西边,可是后来……”她要真嫁到了西边去,既没有这流放之苦,也不会受那丧子之痛了。
谢明珠见此,忙扶住她手腕,“你冷静些,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一坐。”
那柳施见她哭成这样,也慌了神,急忙去给她擦眼泪,“你先别哭,有天大的委屈,同表姨说。”
宋知秋和宋听雪也赶紧拥簇着,一行人在就近的一处茶馆找了个雅间坐下了。
姐妹俩现在大概已经猜到了韩婵的身份,多半是娘那位早故表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