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海螺放下后,问起宴哥儿:“他吃饭了没?”
“吃了,不但煮了粥,还炒了一盘花蛤。”不过宴哥儿觉得,这海鲜粥他也能煮,明天就早点起来,好叫这便宜小爹好好休息。
他和外头那些男人不一样,没有许诺母亲半点的荣华富贵,但现在却是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母亲和他们。
所以不管将来他是否会和母亲一直在一起,就现在他对兄妹的照顾,这份恩情宴哥儿觉得也当记一辈子了。
“还真是勤快。”谢明珠嘀咕了一句。心想这个年纪的少年,还真是精力旺盛,完全能做牛马使了。
而现在他把午饭都准备了,自己也没什么要忙的,那就先将他挑回来的苎麻剥皮。
下午些若是还得空,就在溪对面开垦块菜地出来。
那么肥沃的土地闲着,太可惜了。
就是不知道除了这稻谷种子之外,他们有没有别的菜种。
母子俩从屋里出来,四姐妹还守在那八爪鱼跟前,怕它越狱逃跑。
便喊了宴哥儿,“去拿把筛子来盖上,再放些东西压着。”
她还不信那八爪鱼能逃?
宴哥儿本想着,今天怕是专门要拿人来看着了。
当下听得母亲的话,连咚咚咚地跨过廊桥,去将筛子取来,又下楼在篱笆下吭哧吭哧抱了些石头上来压着。
谢明珠有点心疼,生怕石头把筛子压坏了,可是暂时又没有更合适的,只能忍痛。
吃过了饭,碗筷洗漱不用自己操心,宴哥儿会带着妹妹们去清洗。
她将苎麻搬到凉台上来,拿着竹片开始刮皮。
只是这样太慢了,如果家里有足够大的锅,完全可以先用滚烫的热水煮一煮,如此一来,这苎麻得到了软化,便能趁热用手直接将皮给剥下来。
这样比竹片刮更快不说,纤维还更加柔软有韧性。
但是家里唯一的小铁锅,也就是炒菜的那口小锅罢了。
然后就是砂锅陶盆。
这哪里能用来煮苎麻?
所以只能认命地用竹片刮。
但最后她也没坚持下来,直接去啊抱到溪水里去浸泡着,抱了两块石头压着就回来了。
等着过两天后,泡烂了一搓就脱皮,省事。
拿了家里唯一的一把锄头,就在椰子树下阴凉的地方开垦。
几个孩子也不闲着,在一旁将地里大些的石头都挑选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在边上做田埂。
这里的土壤里虽有不少山下顺着流水滚下来的小石头,可也相当松软肥沃。
所以没花什么力气,谢明珠就开垦出十来个平方,四周又有孩子们用石头围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以后就算是有山上的积水冲刷下来,围在四周的石头也能起到些缓冲作用,不至于将自己地里的农作物给冲没了。
就是问题来了,没得种子。
“我去你们沙爷爷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种子可以种。”她到溪边洗了手,让萧云宴带着妹妹们先回家。
只不过到了沙老头家这边,注定是白跑一趟了。
还真叫她猜中了,除了稻谷,他们别的啥也不种,反正此处温度高,雨水又充沛,野菜可以一直不断。
大家不缺野菜吃,自然不可能开垦旱地种菜。
沙老头每天都会去海边捡一堆牡蛎让骡子驮回来,也不管大小肥不肥的。
就堆在院子里的树下,沙婆子只要一得空就坐在那里撬牡蛎。
吃不完的就晒干,到时候城里的儿子来了,就给儿子带回去吃。
此刻谢明珠过来,沙婆子仍旧是坐在楼下的院子里撬牡蛎。
她天天在这里撬牡蛎,都快成了村里的防伪标签。
她的苎麻早就已经脱皮泡着,听得谢明珠要种菜,也有些晚为难,“野菜足够我们吃,都没种,只怕全村上下,没有哪家能拿出菜种子来。要不叫阿羡问问疍人们,我听得人说,疍人们在海上都是自己种菜。”
而且疍人在海面到处漂泊,于其他州县的人也有交易来往,没准手里是有的。
虽然在她家没找到菜种,但也不是没收获,谢明珠便也不到到处去问了,想着等晚上月之羡回来了,叫他找疍人们换一些。
便留下来跟着她撬了一会的牡蛎,说了会闲话。
这会儿已是夕阳斜落了,沙婆子看着红疹消退得七七八八的谢明珠,忍不住想,这天底下咋有女娃儿能生得这样好看?
阿羡可真是走了大运。
也不知道冷家和庄家会不会后悔?
她正想着,外头就传来了声音,“沙婶在家么?”
谢明珠与沙婆子一提抬头看去,是一对不认识的年轻夫妻,不过女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倒是眼熟。
这不就是昨天沙婆子为了抱着他跑,扭伤腰的那孩子么?
所以这对夫妻是花婶的儿子媳妇,卢婉婉现在的兄嫂冷广凤和阿丹?
这一看就是有事而来,谢明珠就不好在这里,便与沙婆子打招呼回家了。
远远便见厨房里已经飘出了炊烟,谢明珠心头一喜,还以为是月之羡回来了,正好问他种子的事。
没想到进厨房里一看,是宴哥儿带着小晴在煮粥。
这兄妹一人端着小簸箕正在将准备好的虾蟹放进滚烫的粥里,一人则握着勺子翻搅。
“快住手,让我来。”谢明珠吓了一跳,仔细别给烫着了。
她一个箭步上去,一手夺过勺子,一手拿了簸箕。
俩人反而被她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十分不满,“娘,我们能行的。”
谢明珠看了看那虾蟹,都刷洗得十分干净,自是要夸几句的,“知道你们厉害,不过这些活计,娘在的时候就让娘来做。”
小晴反驳:“可娘说,我们就算是孩子,也要学会生活自理。”
这话她是说过,但这不是要分场合么?“娘有空就娘来做,何况你们现在还小,照顾你们是娘的义务。”
只是这兄妹俩才不管什么义务,见这煮海鲜粥的活计被抢了,自然能找别的事情做。
谢明珠看着如此勤快的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月之羡呢!今儿好像是卡着饭点回来的,一边吃饭一边提起村里男人明日出海的事情。
谢明珠在沙婆子家坐了那么一会儿,也不曾听她提起,“海参娘娘同意了?”
“早上沙老头去海神庙烧香的时候,海神娘娘就同意出海了。”月之羡答着,想着自己刚从海边给疍人送木料回来,见沙老头家那边热闹,去瞧了一回。
听来几句闲话,自是与谢明珠说起,“昨天冷广凤夫妻把孩子教给花婶,她只顾着去抓鱼,没管孩子,夫妻俩今天就闹着要分家。”
谢明珠一脸恍然,“原是如此,我下午些去沙婶子那里,想找她要点菜种子,刚好他们夫妻过来找沙婶,我就先回家了。”
这村子里一般好像都是不分家的,除非是搬迁到别的地方居住。
一如沙老头家的阿坎那样,去城里住了的。
但这冷广凤夫妻也没听说要去哪里?而且这冷广凤的妻子阿丹也是村里的人。
自是好奇,“那能分么?”
“自然是不能,分了的话,往后冷广月就得和冷二爷一起轮换出海了。”花婶偏心小儿子,这等众所皆知的,肯定打死都不同意。
不过月之羡看冷广凤夫妻态度如此坚决,好像就算是不分,那明天他就算是坏了规矩,成了银月滩的罪人,也不打算出海的样子。
也不知现在闹得如何了,他着急回家,怕家里的媳妇孩子们担心自己,所以急急忙忙回来了。
换做是从前,这种热闹他肯定是最后一个走的。
这次提前回来了,也不知个结果,真有些抓心捞肺的。
谢明珠知道村子里的规矩,父子不同船。
但针对多子家庭,就是老头子和儿子们轮换着来,留一个成年男丁在家就行。
不分家的话,明天出海的话,就是冷广凤和他爹冷二爷其中一个跟着上船去。
毕竟现在冷广月才和卢婉婉成了婚,也没孩子,那肯定是首要留冷广月在家里。
这也就意味着,做大哥的要多付出一些。
如果不出昨天花婶没带好孩子的事情,估计那冷广凤可能会继续跟着他爹冷二爷上船,不会说什么。
但现在认清了现实,他儿子在他老娘的眼里不如一条鱼,那肯定是心灰意冷想分家了。
但分了家,冷广凤自己有儿子,按照规矩也要出海。
所以分不分,他都要出海。
他主要就是争口气吧。
而冷家那边,以大家庭为主,不管冷广月有没有孩子,都要和他爹轮换着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