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夫人点着头,“正是如此。”
陈老太太反问:“可话又说回来,孩子喜欢,你却偏不乐意,反而要孩子去学别人喜欢的,那这倒是爱孩子还是不爱孩子的?到底什么才是为孩子着想?”
大约汤夫人作为岭南本地人,那小时候是实实在在的山民,想法也是比较随天性,没有汉人的那许多条条框框。
“当然是遵循孩子的意思。”要不是这样,她那家保保怎么可能有如此的成就?要真不让她学医,岂不是没埋没了她这天赋。
陈老太太得了这话,有些激动地拍了拍手,“可不是嘛,就说咱俩为何能这样好,只因我也是这样想的。自个儿以为的好,哪里是真的好,有时候还是要听听孩子的意思,咱们虽多吃了几碗饭,但也只能给孩子们些许建议罢了,是断然不能全替他们做主的。”
其实,陈老太太这番话,也是之前在家里和谢明珠聊的时候,才想通的。
自己虽是长辈,但也只是孩子的长辈,并非孩子本身,他们想做什么,还是得多尊重。
可汤夫人听了,对她不禁生出几分敬佩来,“老姐姐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汤夫人又听得说谢明珠家还有个七岁的小姑娘,好奇那仵作验尸活计,虽听得也直皱眉头,但还是开口道:“老姐姐你去给人回话的时候,你就说我家贞贞这里,虽教不得她那些本事,但每日来包扎外伤,矫正骨科的可不少,若是有兴趣,也能来瞧一瞧。”
陈老太太觉得可行,这头告辞去了。
晌午饭都没回家吃,直接就提着汤夫人送的芋泥糕,又往谢明珠家里来。
谢明珠见她来时,就料想着多半已经去过鹿角街了,一时也紧张不已,见了面就连忙问:“怎样?”
陈老太太难得见她面露慌张神色,只觉得稀奇,故意不回,盯着瞧了会儿,见她果真急得不行了,这才没卖关子,“成了,人家不但让你家老四过去,说老三也能去她儿子身边瞧一瞧,什么伤口骨头的,保管让看得清清楚楚。”
这无异于是意外之喜,谢明珠一时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的老太太,这次我可是欠了你天大的恩德。”
一下把两个孩子的问题解决好了。
“你要和我说这话,就没得意思了,咱们又不是外人。说句托大的,孩子们不嫌弃叫我一声奶,我给她们跑一趟,那是应该的。”陈老太太可不敢真叫谢明珠记什么大恩情,不说现在大儿子在她手底下做个一人之下的大管事,家里的生计没了后顾之忧,媳妇也能安心待产。
二来,就冲着过年来时,他们家免费赊账,叫自家这里得过好年,对小儿子那里的事业也多有帮助。
这样算,倒是自家欠他家无数呢!
一旁的宋家姐妹见她俩这感谢来感谢去的,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好一番打趣,谢明珠无论如何都要留陈老太太在这头吃午饭。
因汤夫人说了明日就领着孩子过去,谢明珠也琢磨着,那只能是书院里暂时休学,反正两人是识文断字的,市面上那话本子,随便拿出来一本,就没有她们不认识的字。
至于那人生道理什么的,书院里也不见得能全教会,到底还是于生活中慢慢来。
因此开始给准备拜师礼。
人家虽没说要收徒弟,但是汤保保那里,直言是小晚肯学,她就愿意教,那这和徒弟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是不能不懂礼数。
何况人家又是这样的痛快,谢明珠就更不能小气,除了传统的束脩五礼之外,红包肯定是要一个的,但是这金额多少,谢明珠也拿不定主意,喊了宋知秋去问她爹。
宋兆安是真做到了闭门不出,柳施也是寸步不离照顾着,听说这两日是好了许多。
得了她的话,宋知秋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去问。
好一会儿才回来,“我爹说,决定要拜师了,那必然是不能失了礼数,既然束脩五礼小婶已经准备好了,贽敬就封八两八钱,另拜师贴他一会儿写,晚些我去拿过来。”
至于别的礼物,茶酒首饰布匹什么的看着来便是。
如此,一个下午谢明珠就围着拜师一事来忙,虽小暖是过去不是为了学医,但谢明珠觉得,那法医也是医,小暖既然去人家跟前看,哪里能学不到点东西?
所以还是准备了两份。
等着他们下学回来,喊了小暖和小晚姐妹两个,还有个想去凑热闹的宋听雪,就往自家首饰铺子里去。
余下的都已经备好了,如今就差布匹和首饰,这是给汤夫人和小晚的师父汤保保准备的。
这会儿铺子里正是热闹,谢矅和庄老四这两个掌柜的都忙不过来,是没空搭理他们的,其余的人就更不用多说了,甚至连宋听雪刚到也被喊去帮忙。
谢明珠就领着两个女儿,先去挑首饰。
还没被流放时,家里也是显赫,金银珠宝不少,然那时候原主和孩子们不亲近,所以即便是有什么金银珠宝,孩子们还真没开过眼。
如今来这铺子里,看着满柜子琳琅满目亮闪闪的各样钗环首饰,也都是看花了眼,谢明珠也是听取哇声一片。
小暖一眼就看中了一个臂钏,想着得来的小道消息,汤夫人身体有些丰腴,可能和陈老太太一样的,那这个大大的金手镯肯定是能戴得上的。
便指着这还镶嵌着红珊瑚的金臂钏问:“娘,我想挑这个手镯送给汤夫人,可以么?”
谢明珠闻言看过去,却见是个臂钏,忽然意识到可能孩子们不大能清楚分辨各样首饰。
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别说是孩子,就是大部分人家,许多首饰一辈子没看过,更别说是有戴的机会了。
所以不认识,倒也无妨。
可问题是,她们曾经也侯府小姐,现在自己还开了个首饰铺子,从头到脚齐全得要命,自家姑娘却是手镯臂钏不分,这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于是将那臂钏给拿出来,又取了个手镯一起给她们瞧,两个一起对比,随后拿起小暖挑选的那个臂钏,“这个叫臂钏,内陆兴许极少见,但咱们岭南天气炎热,喜欢穿半臂的不在话下,所以这以后戴臂钏的人会越来越多,可莫要认错了。”
姐妹俩一脸惊讶,随后恍然,“原来书本子里说的臂钏,就是这个。”她们此前还想,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臂钏认得了,手镯戒子扳子,倒也不用谢明珠介绍,她们倒是都能分辨。
眼下小暖挑得了这臂钏,然后继续看。
谢明珠见柜子里的钗、笄、簪等。
又一一仔细介绍。
她先说的是那女子及笄之礼所需要的笄:“这两头一样粗细的,便是女儿家满十五绾发所用的笄。”她说完,并未立即将这笄放下,而是指着另外一端,“若是这边削尖,另外一边装饰上花鸟等物,那便是簪子。”
这才放下,顺势拿起一支簪子,捏着簪柄,“簪子上再加一根,那便是钗。”手里的簪子放下,换了一根钗,指着装饰处,“这里挂上朱玉等物,便叫步摇,此物本地虽少见,但想来以前你们在京都,也见过不少。”
小晚连连点头,“我知晓,就是谨防摇头晃脑呗,和禁步一个道理,头戴步摇腰挂禁步,保管端庄尔雅。”
小晚话音才落,那庄老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你懂得倒是多。”转头和谢明珠兴高采烈地说道:“早前咱们这铺子里,玉佩卖得最多,可这些日子里读书人越来越多,禁步倒是紧俏起来了。”
禁步,正是腰间佩玉,加了些朱玉流苏悬挂在下端,如此一来,可约束步伐仪态。
所以小晚还真没说错。
庄老四打算让银月滩那边的工坊里赶紧加工,反正材料都是现成的,贝壳跟珊瑚串上,什么价位的都有。
两人聊了几句,庄老四被客人叫走,谢明珠方继续带着两个女儿转悠。
又看了耳坠耳挡,何为钿头云篦,额前的铺子里现在有华胜和抹额两种,项链璎珞又怎样区分?
一圈转下来,小晚也挑了一根璎珞。
方去看布匹。
这布匹她们倒是熟悉了,毕竟早前在银月滩的时候,谢明珠可没少带她们去割苎麻,那时候都教过了这绫罗绸缎的理论知识。
如今她们只看一眼,就知晓如何分辨何为绫,哪一个又是罗,什么是锦什么是绸。
最后挑了本地叫实用的绫和罗,这两样轻薄透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