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可背叛
听到“伥鬼”两个字, 钱文丽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江玫，好像在看某种非人的怪物，许久, 涩声开口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东西?还是说, 你也曾经和npc做过交易?”
“你认为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吗?”江玫淡淡道,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还是那句话, 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对。”刘恒也走到一旁，环抱双手盯紧了她, “别想着跑, 不然那个黄毛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对于在地下一层因为大意放跑了此人，他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逮到机会终于能找回场子。
钱文丽听了此话，有些茫然地转向门厅方向：“罗哥……”
“他死了，死因是出界后被判定为游戏失败。”江玫面无表情道, “说起来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点用处。如果我不给你玩具，你现在应该也被系统执法，和那黄毛一样变成了一具尸体。”
“呵。”钱文丽冷笑一声, “好像我真该庆幸似的。”
江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一时没有开口继续问话。
少顷, 她见对方的情绪还算稳定，便慢慢踱着步子，俯视着钱文丽道：“废话少说，我们先从你的‘死亡任务’开始聊起——和你签订契约, 指使你和其他三人一起来刺杀我的，是一个叫做‘维妮尔’的稻草人npc，对不对?”
“对, 这是罗哥告诉你的?”习惯了对方近乎“无所不知”的状态，钱文丽这次倒没有太过惊讶，只是颓然点了点头答道。
大概是在刚才的游戏中耗尽了精力，面对江玫的问题，她没有再遮掩或是编造谎话，回答得非常干脆，只是神色中一直透着股低沉消极的意味。
“算是吧。”江玫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得知，通过消耗积分能够单方面解除契约?维妮尔告诉你的?”
从韩承轩口中得知真相后，她思考一番，最终还是认为这个答案可能性最大。
当然，至于对方为什么蠢到相信npc的话，她只能推测钱文丽一行病急乱投医，不得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以至于不敢戳破维妮尔的谎言。
但钱文丽的回答却出乎江玫的意料，摇了摇头道：“不是。在一楼空地上的时候，我没有对那些人说谎，这条情报确实是一个玩家告诉我的”
“玩家?”这下江玫真的好奇起来了，“和你一样签订了契约的失败者?”
“是，她说她也签了契约，还说什么……这是一个机会，npc没有骗她，她一定能靠这个拿到最后的大奖……之类的，我虽然也是契约者，但她的话，很多我都听不太懂。”
“反正，当我们确定了彼此的身份后，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契约无法解除，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就能够在商城里重新买回玩家的身份。她的语气很笃定，不像是在骗我，我当时也需要一个理由逼自己下副本，当然……也只能相信她说的话。” 钱文丽慢慢回忆道。
“……机会?”江玫听了这话，微微蹙起眉头，“这个玩家是男是女?样貌如何?你知道她的名字和年级、专业吗?”
“是个女生。”钱文丽有些自暴自弃，几乎知无不言，“我不知道她的个人信息，只记得她长得很可爱，娃娃脸，长头发披下来能垂到肩膀位置，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她是那种很典型的甜系女生，你如果见到她，应该很容易就能把她认出来。”
江玫听完她的形容，一时倒当真怔忡了一下。
确实是很明显的特征，仅仅通过这些潦草的描述，她的脑中也立刻冒出了一个不那么友好的身影——章桃。
说起来，明明过去了还不到三个月，但她却好像很久没有再回想过这些事情了。
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当下，江玫继续问道：“你知道她的行踪吗?她有没有参加四教的这个副本?”
“没有。”钱文丽摇头，“我们是十一点多在食堂见面的，吃完饭就分头走了。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进副本的时候我注意过，门厅里没有她，如果建筑学院那边也没看见，那她就是没来。”
江玫点了点头，将这个问题先放到了一边，转回“死亡任务”上：“这么说，你和此人告别后就来四教参加副本，执行‘死亡任务’……对了，维妮尔只要你们杀我一个人?没有针对我的几个同伴?”
这也是她疑惑的一点，毕竟，当时在安全区里，是她和尹嘉、刘恒联手把这个稻草人点着的。
听见这个问题，钱文丽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慢慢说道：“没有，目标只有你一个。你不问我，我都差一点忘记了，维妮尔……我们的契主要求很怪异，她最开始好像并不想杀死你，而是希望我们能逼你输掉这一场游戏。”
“输掉游戏?”江玫有些诧异，不禁重复了一句。
“嗯，不但是输掉游戏，还要让你和副本npc签订契约。”钱文丽仔细回忆道，“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再杀死你也可以。当然，我们不知道要怎么让你输掉，只能从一开始就选择第二种方法。”
江玫听完她的讲述，目光一沉，当即就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钱文丽。”看着跌坐在地面上的女生，江玫沉默一会儿，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你了解签订契约的后果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钱文丽冷冷看着她，“我怎么可能了解?彗星才来不到一天，全C市有谁会知道所谓的后果?”
江玫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难怪你会输掉游戏。”
“你……!”钱文丽瞪着江玫，“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四个人，居然全都没有发现那稻草人话里的矛盾吗?”江玫缓缓开口，仔细梳理其中逻辑，“设想一下，维妮尔因为某些事情憎恨我，想要我的命，于是派人来暗杀我，这很正常。”
“但是，在直接杀掉我这个选项之前，还有另一个选项，居然比‘死亡’的优先级更高——这证明了什么?”
钱文丽听了此话，初时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仔细琢磨几遍，忽然间，她猛地醒悟了过来，整个人登时僵在原地，脸色也变得死去一般灰败。
“这证明……证明……”女生哆嗦了几下，简单的一句话含在口中，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顺畅说出。
“证明——在这个游戏里，签订契约，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一件事呢。”江玫帮她补完了接下来的词句。
全场静默。
钱文丽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这个结论，她颤抖着环视四周，目光散乱，一边寻找某些能否定江玫推测的线索，一边喃喃辩解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那个女生告诉过我，只要有足够的积分……”
“她骗了你，依靠积分根本不能解除契约。”江玫冷定道，“我不敢说对这个东西有多了解，但到目前为止，我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显示它是个永久存在的主仆认证。很难，或者根本就没有方法真正解除。”
说着，她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红色的、从维妮尔手里得到的“契约凭证”，蹲下身子，将这张纸片在钱文丽手指上轻轻扫过。
目光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大概是已经看到了凭证的说明，钱文丽的身体又晃了晃，脸色惨白地念出简介：“一经签订，不可撤销、不可更改……”
“不，这不可能!”精神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钱文丽尖声大喊，视线下意识地乱扫，忽然，她看到了江玫手上的东西，猛然睁大双眼，厉声道，“你在骗我!那npc……维妮尔给我们的契约，不是这个颜色!不是这个颜色!你手上的东西是假的!”
“哦?她给你的凭证是什么颜色?”江玫语气平静，在对方暴怒的衬托下，她整个人仿佛风浪中巍然不动的巨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