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光影明暗的交界,他身上的肌肉线条被衬托得愈发明显,起起伏伏之间,透着强烈的侵略性。
梁知予不禁联想起他在床上的表现,怔怔出神,忽觉得就这样春梦无痕,似乎的确有点可惜。
她抬头,抿着唇说:“你可以接受更长期的关系吗?比如……固定的,床伴关系。”
说着,梁知予的面颊又灼热起来。她实在不能够去揣测,此刻在舒橪眼里,自己到底是种什么形象。
毕竟才正式认识没多久,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出如此邀请,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正经。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半分钟的无言过后,舒橪以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说:“可以,我接受。”
梁知予反倒惊讶:“你不再考虑考虑?”
舒橪反问她:“考虑什么?”
“就……”她嗫嚅着,“时间啊,地点啊,还有合不合适啊……”
他却轻嗤一声,仿佛她说的通通是些无关紧要的外物。
“我都行,除了要跟剧组的时候,会提前和你报备的。”
梁知予低低地“哦”,脑筋运转得明显偏于迟钝。
她不太敢相信,自己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做了件离经叛道的大事。
她不知道别人如何与固定炮|友确认关系,但总隐约感觉顺利过了头,难道优质如舒橪,在这种事情上,竟一点也不挑吗?又或者像做买卖那样,过分爽快的商家,其实有些难言之隐?
“每周五晚上,行吗?”
舒橪问。
“如果你愿意,周末也可以。”
梁知予想了想,说:“好,不过先给你打个预防针,我的工作时间比较弹性,周末不一定能休息。”
说这话的时候,梁知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这段关系,竟然真的从此开始,毫无波澜地维持直到现在。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
第11章 11 冷战 单身、独居。
冷战开始得并不意外。
梁知予和舒橪都不是轻易会低头的人,加上各自都认为错不在己身,便更加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中断了一切联系。
素材收集整理完毕后,梁知予的报道完成得很快,在截稿日的倒数第二天,她把终版稿件提交给了编辑。
稿子在编辑手上停留了两天,最终发回给梁知予确认的,是经过微调修改的版本。
“你的个别段落太过尖锐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争议,我帮你修正了过来,下次记得注意。”编辑对梁知予说。
这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梁知予从头到尾过了遍文章,果然,原先几处她字斟句酌之后才确定下来的文字,全被编辑手下不留情地替换了。
她据理力争,然而未果。
几天之后,这篇名为《跳江的高中生:青少年为何走上“断桥”》的报道上线网络端,短短一个上午,浏览量就突破了十万。所带动的效应亦明显,杂志网络销售端的后台数据显示,订阅量也迎来了增长的小高峰。
松川市西郊文创园的东北角,坐落着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里外都是简约的工业风装修,唯独门口挂着一块木质小牌,端正刻了此间工作室的名字——未朽。
一楼办公区里,几个同事讨论得正热烈。
“你们看了报道没?一中那个女学生,真是可惜了啊。”
“上班路上就看完了。我觉得吧,责任最大的还是校方,一个住宿生请假回家,老师都不和家里人联系的吗?随随便便都能出校门,管理也太松散了。”
“这只是原因之一。我看,还是和那个学生的原生家庭脱不开关系。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你没看报道里说吗,她在家里连个房间都没有。”
……
只要不在赶项目期间,工作室的氛围一向随意,因此,哪怕当舒橪顶着一张阴郁面孔走进门时,纷纷的议论声也未曾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甚至有人直接询问舒橪的意见:“老大,你看那篇学生自杀的报道没?是你母校的学妹。”
舒橪投去漠然的一瞥:“怎么?”
“我们在争论,女生自杀的最大责任归属方,到底是学校还是家庭。老大,你觉得……”
“我不知道。”舒橪淡淡,同时环顾一圈,“新闻有那么好看?连工作都不做了?”
他冷脸下来,空气也随之下降了好几度。
饶是再迟钝,工作室同事们这会儿也觉察出舒橪的不对劲,赶忙止住了话头,低眼忙事情,直到舒橪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他们才心有余悸地抬起头,面面相觑。
“老大今天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谁知道呢,男人心思你别猜,尤其是男老板。”
“当初明明是他给我们人手订了电子和实体的双刊,还叫我们关注《刻度》公众号,现在又不让讨论了?真奇怪。”
办公室门一关,所有的窃窃私语都被隔绝开来。
舒橪顺搜拉上百叶窗,心中却并不如表情淡定。他扫视一眼手机,果不其然,静得像块砖头。
自从上次的争吵过后,他和梁知予已经整整四天没有联系了。
他办公桌后的矮柜里,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年多以来的《刻度》,并非装饰所用,每本都有认真阅读的痕迹,尤其是其中的某几页。
但现在,杂志也只能静静地挤在格子里,静听舒橪沉默的声音。
仿佛感应到他的期盼,桌面上的手机骤然间震动起来。
舒橪立刻接通:“喂?”
“哟,今天接电话这么勤快啊?”
听见那头声音,舒橪瞬间冷静了下来,语气平平道:“妈,您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舒丽玲笑着调侃:“看来你等的不是我的电话。听听这失望的口气,被哪个女孩子甩了是不是?”
舒橪遭到精准狙击,心情简直不能再差:“您有事说事。我这里正忙。”
“好好好,大忙人,我和你爸恭请你赏脸,回家吃顿晚饭,有时间吗?”
舒橪平时并不与父母同住,加上他工作性质较特殊,时常需要跟随剧组盯拍摄,要想回家吃顿饭,还得提前约定时间。
“行,我周末有空,回来住两天。”他说。
“周末?”舒丽玲惊道,“你以前一到周末就没时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关于那些腾不出空的周末,舒橪自然无法向她解释缘由,只好尽可能含糊道:“……反正我后天回来,您和我爸说一声。”
*
林若恒曾经调侃过舒橪,说他一身富贵少爷脾气。
这话倒没错,毕竟他的母亲舒丽玲是业内知名制片人,父亲高宏朗是松川第一医院的院长,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从童年时代起,他便一直是同龄人眼中羡慕的对象。
舒橪在星期五的晚上回到父母的别墅,迎接他的,果然是一顿热气腾腾的丰盛晚餐,父亲高宏朗笑呵呵对他说:“快去洗手,尝尝我新学的三鲜汤。”
舒丽玲原本站在院子里打电话,挂断之后,推门进来说道:“行了啊老高,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是王姐做的,你就参与了这一道,怎么还抢着吆喝起来。”
王姐是他们的住家阿姨,专负责买菜做饭,在家里待了已有十来年,深得舒丽玲喜欢。
高宏朗仍是笑:“王姐发挥稳定,我呢,是取得重大进步,总要点鼓励的嘛。”
舒橪洗过手,一家人在餐桌边坐下,灯光暖融融地映射下来,气氛很是温馨融洽。
“有点咸了。”舒橪尝过那道汤,点评道,“味道也融合得不够好。爸,你手艺还得再精进。”
高宏朗连连点头,说要再去研究研究菜谱,却听舒丽玲抱不平道:“你那么厉害,这两天干脆叫王姐休息,你来下厨房。”
舒橪耸肩:“没问题。我单身独居这么久,没别的长进,除了做饭的本领。”
听闻此话,舒丽玲不动声色,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高宏朗的脚。后者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道:“舒橪啊,前两天有个朋友和我说起他家的女儿,比你小两岁……”
“不见。”
还不等高宏朗说完,舒橪便态度强硬地怼了回去。
“这有什么,”高宏朗笑了笑,“就当认识一个朋友,有何不可?再说,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早到了该考虑个人问题的年纪,你一直没往我和你妈面前领人回来,我们也着急。”
舒橪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今晚是顿鸿门宴,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哪怕在父母这里也不例外。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他淡淡道,“你们就别插手了。”
舒丽玲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试探性地问:“你这么说,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舒橪不为所动:“您别瞎猜。”
说完便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舒丽玲无言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生了个闷葫芦。
她今天并不是临时起意要试探,而是真切发现了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