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个道理,唔,还是不嫁人好,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这行为简直充满不可预知性。新连为,你想过结婚吗?”格温贴着业伽,石头到底是不如业伽体温低。
新连为沉思:“想过,爷爷去世前说,要我找个男人,入赘到家里来。”
“啊,这样也还不错,不可预知性会降低很多,但对方要是个不好的,爱伪装的坏东西,来骗咱们的钱,就不好了。我可宝贝我的钱了。”
“所以还是不结婚。”新连为看着业伽跟格温,她非常喜欢三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军校里的男生极其多,可她对他们就没有这种感觉。皇帝陛下那么优秀,她对他也只有效忠之情。
业伽和格温就不一样,可能是同性的原因,她们飞快地热络了起来,虽然殿下身份尊贵,她不敢说自己是殿下的朋友,但心里,是把殿下跟格温当成最好的朋友的。
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想和朋友在一起,多相处会儿。
结婚的话,给朋友的时间就少了。
“是的,不结婚。而且我还要跳舞的,你们别看我非常喜欢钱的样子,还喜欢漂亮衣服,好吃的食物,但心里还是有底线的,知道不能贪图富豪的钱,毁了自己的舞蹈生涯。钱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挣出来的才好,如果业伽不为了和平嫁给皇帝,会成为比我优秀的舞者,也不会缺钱的。不过业伽没什么爱好,在哪都随遇而安的。”格温轻声说,她拉住业伽跟新连为的手。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温泉里则洋溢着滚烫的,来自人和物两者的热情。
侍女们端来酒,三个人小酌起来。
整个冬天,她们没少泡温泉,万物复苏的时候,格温摸着石边刚冒头的小草,感叹春天来得好快。
皇帝冬天的时候,说天气冷,不想冻着皇后。气温升高后,理由自然而然地消失,业伽也开始跟随皇帝拜访那些受过战火的国家。
第一站是东戴,业伽在那里的支流叫“塞兰措”,意思就是春日的来临,皇帝说这个时候去那里非常应景,东戴人却不这么想,他们完全不承认业伽塞兰措的身份,当业伽站在那解冻的河水旁时,他们甚至有意地撇嘴。
“卑鄙的异乡人,抚森试图颠覆我们这个大陆的工具。冒充神圣的塞兰措,实际叫做舒格的间谍。”东戴主要语言是帝国语,但在偏远地区,说的则是跟帝国语相差甚大的东戴土话。这种话能说的人已经非常少了,业伽估计只有一千人左右。
皇帝此行没有带翻译,就算翻译在,也可能翻译不出来,或不敢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业伽倒是能听懂,但她没有表示,只是敏锐地从其中捕捉到了什么,比如帝国虽攻打过东戴,东戴现在却欣然接受了帝国的援助,而从他们的话中能看出,比起帝国,他们更戒备来自另一个大陆的抚森。
塞兰措这段支流,整个冬天是被冻住的,还有其他一些地方的支流,也没有流淌,虽然水下一如既往,但不大听水上的信息了。如今解冻,业伽发现皇帝在这些国家做了很多事。
他们来到学校,皇帝竟一一拥抱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孩子,毫不顾忌自己的安危,虽然护卫就在身边,但要是碰到极端的,也足以捅死他了。
物资被皇帝亲手发下去,遇到那些污浊满身,散发异臭的苦难人,他脸上也无任何嫌弃,只流露着悲天悯人。碰到痛骂帝国的,则任对方辱骂,弯腰道歉。
众人在他这谦卑的态度中,怒火竟真的小了些,毕竟皇帝实在不像个恶徒,他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微笑以待,且公然忏悔自己的罪行。
死去的女皇被拽了出来,皇帝打着情感牌,说女皇是在访问他国的时候,被突然袭击活活炸死的,他刚登基时,心里无法解开这个结,越缠越深,最后竟演变成了对他国的报复。而战争一旦开始,牵扯面便越来越大,他想停,都不易停了。
直到纳川人民的话激醒他,让他想到那永远祥和的伟大河流,想到他们这些共饮长河水的同胞,虽然国与国之间有边界,但他们实际有着相同的部分血脉,且都是在长河的滋养下发展起来的文明。而伟大的长河竟真的在他面前现身时,他才彻底悟到,这么多年,是他做错了。
他会用余生去补偿这些受难的国家,不渴求任何原谅,只希望这个大陆上的所有国家都能好起来。
中途他提了很多女皇和自己的相处细节,那位迷恋权力的女皇,被皇帝形容成了和蔼的母亲,会关心他的一切,不吝鼓励与夸奖,皇帝的很多绘本甚至是女皇亲手画的。
他的语言说不上多么声情并茂,但那隐忍的,只微微流露的情感,反而增加了民众对他的信任,因为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是不会失控的,他越克制,民众们便越清楚自己跟皇帝间的距离感,当皇帝都伏下身子,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这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且帝国的优势是压倒性的,皇帝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骗他们,他们是他一只手就可碾死的。
当国家之间的实力相差无几时,他们还可怨恨,但当实力差距过大,他们也就失去了部分怨恨的能力,这是一种自我的保护机制。而当那至高者道歉时,对方哪怕只说了一两句话,都可在受害者心中激起巨大的涟漪,并主动为对方找补。
跟斯德哥尔摩差不多,业伽静静看着。
人们愿意原谅皇帝,是因为皇帝毕竟是皇帝。人们也愿意原谅河流,就算她害死再多人,他们也没有永久的怨恨。但业伽现在是人形,从外表看,她跟河流没有任何关系,人们自然也就不愿相信她。
虽然她在某种意义上停止了战争,但关于她的传闻沸沸扬扬,只是间谍的话还好,来自抚森的间谍,则不得不让人戒备,毕竟那是另一个大陆的国家,他们不喝长河水,习俗也跟这里完全不同。
当离开东戴,去往下一个叫肯国的国家时,业伽听到那里的总理跟皇帝讲:“爱其美貌,喜听其声,悦睹其舞,以其外在之表现,满足己之感官。这于帝王来说无可厚非。美好的东西是人人都喜欢的,但歌舞发展开来便是取悦人的,皇帝喜欢美丽,却实在没必要把个歌舞团的人捧到这种地位。”
皇帝反驳:“皇后只是短暂地跟歌舞团的人接触过,她是长河的化身,是不会去取悦别人的。且歌舞并非单纯取悦,很多爱它的,是单纯的爱,希望自己能做出悦耳的曲子,跳出美丽的舞蹈。事情总是相对的,人们喜欢歌舞,那必然有爱欣赏别人的,也有爱让别人欣赏自己的。就算不欣赏,单单喜欢一个人唱跳,自娱自乐的也广泛存在着。总理不该把事情说的这么不堪,这思想委实太落伍了些。”
肯的总理就没再说什么,但业伽在河边听到,他们国家的人也怀疑她是抚森派来的间谍,似乎经过这个冬天,她的身份已昭然若揭了。
他们还认为,如果自己是德科派出的间谍,便是好人。而要是抚森派出的,则非常恐怖,这意味着另一个大陆的威胁。
毫无疑问,这是帝国想要达成的效果,当其他敌人出现时,帝国这个原有的敌人,就可以跟受害的国家做盟友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将瞬间消失大半,站到同一条战线上。
抚森就是那个人为束起的把子,而她成为了推波助澜者。
不过所有的国家都小心翼翼的,他们明面上宁愿用老说辞来攻击自己,也不会把抚森那层扯出来,只在背后偷偷讨论着。如果自己不是长河,流经的面没有那么广,可能都无法发现这些。
格温便没有发现,她在那声势浩大的对业伽的讨伐中,郁郁寡欢起来,因为帝国人用的攻击说辞,是业伽这个舞女不可能为长河,长河就算化成人,也不愿去当众跳舞。
格温觉得他们说得非常有道理,她也不信业伽是长河。
可她不想自己成为攻击业伽的箭。
当又一次访问结束,她们一起在城堡种苹果树时,她终于忍不住说:“我不应该待在帝国,我待在这里,他们就会想起你在歌舞团的经历。”
“没什么的,我不在意这些,格什文也不会在意的。”因为格什文有其他阴谋。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是个非常虚荣的女人,只喜欢别人的赞美,赞美的声音越大越好,去皇家剧院的贵族们都太拘谨了,绷着他们那套贵族规范,完全不热烈鼓掌的,所以我要去抚森。”她换了个思路,不再拿业伽说事,只单纯说是自己想。
新连为呆住了,从格温开口提这件事的瞬间,她就丧失了所有反应。
业伽则摇头:“抚森不好。”
“抚森是世界最好的大剧院,虽然别人碍于帝国的面子,都夸皇家大剧院,但这里的所有舞都老掉牙了,待在这里是浪费我的青春!”格温执意要走,她舍不得业伽跟新连为,但觉得自己在这里只会拖累人。
抚森的邀请也真的很吸引她,她想出去拼搏,也想给业伽留条后路,如果皇帝厌烦业伽了,她就偷偷带业伽去抚森,那是个好地方,离帝国足够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