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德科上次公开处死罪犯还是在百年前,这批广场上的人,哪怕年纪最大的,也没有见过此等骇人的景象,有人当下便昏了过去。
“这群可恶的混蛋,完全不配称作军人,根本就是刽子手,变相杀人!”痛骂声细微作响,帝国军人们置若罔闻。
一群在安逸环境下待久了的懦夫,连声音都不敢大声发出,更不敢上前反抗,又有什么好搭理的呢。
十分钟的时间过去,军人们将火焰扑灭,出人意料的是,业伽并没有死,甚至连烫伤都没有一点,只有些黑烟和灭火器的白色干粉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好神奇,怎么连衣服都没事。”
“哼。”埃利阿斯轻蔑地笑了,他显然并不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只告诉业伽,“这一项合格了,开始下一项吧。”
格温瞪大了眼睛,满面疑惑地看向兰萨尔,兰萨尔却装糊涂一般,惊叹道:“我就知道,看她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就是河流的化身,河流怎么会怕这么一点的火呢,这火连她的衣服都无法伤害。”
那副瞻仰神迹的表情惟妙惟肖,但作为跟兰萨尔相处久了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故意演的。
看来德科的确是有万全的准备才敢冒这个险,但帝国的军人不是傻子,他们真的会中计吗?
下一项测试很快开始,临时的玻璃屋组建在高台上,业伽被关入其中,跟她一起关进去的,还有几十条毒蛇。
格温看见的瞬间松了一口气,毒物的确可怕,可只要在身上抹些特殊的化学物品,毒蛇就不敢靠近了吧。德科连防火的东西都能搞出来,防蛇的一定也不在话下。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那些蛇在三十分钟的时间里,完全没有搭理业伽,甚至连靠近都懒得靠近。
埃利阿斯脸上那种轻蔑的笑再次浮现,这次他的嘴终于不再闭着:“看来业伽小姐准备得的确充分,可有一个问题是无法避开的,业伽小姐能变为水吗?”
“业伽既已化作人形,当然不愿化为水,否则怎不在一开始就以水形相见呢。”业伽说着老师们教她的话,她的声调麻木,没有任何起伏,似乎本身不存在思想一般。
“可这样,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是不是骗子,并不影响我的行为。对河流来说,信与不信的结果并无区别。”
埃利阿斯打量业伽的脸,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么多次的测试中,这个被测试者是最像河流的,当然,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像,大体上还是骗子的气味。
“既然如此,把最后一项改为纸面测试吧,一百道题已经准备好了,通过,就去见皇帝陛下,接受最终测试,错了,就死。记住,不光要死你一个人。”埃利阿斯威胁道。
业伽点头,这一百道测试题,已经有人尝试过,都是与河流相关的,流经哪里,在哪段发生过大概哪次战役,河流中的主要鱼类图谱,千奇百怪,涵盖的面非常广。
已经用过一次的题不会再次出现,而题目形式,也大多以问答为主,要求大量的文字回复。
埃利阿斯觉得真正的河流一道问题都答不出来,河流又不是人,怎么可能懂那些复杂的知识。帝国语覆盖面虽广,连德科说的都是帝国话,但影响力再大,对河流来说也是陌生语言,它可能听得懂,写却不大可能。
一道题都答不出来,反而比全对要可信些。
但业伽在三个小时内把题全写出来了,他将纸上内容扫描给皇帝陛下后,皇帝陛下说可以通过。
“真的假的,这些测试是可以通过的?”格温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她不觉得如果业伽测试不过,他们歌舞团的人能独善其身。
但现在那个穿着黑色军装,踩着黑色军靴的恶魔却说通过了?
她才不觉得对方真信业伽是河流的化身,也没感受到丝毫的快乐,只有一种来自潜意识的冰冷慢慢爬上了她的全身,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庆祝,虽然在这个国度,没几个人信河流之神存在,但好歹不会有人死了,德科免于血腥,他们的日子还会和原来一样。
至于中央那个叫业伽的女孩,他们并不关心她日后能不能活,因为她已完成了没人能完成的壮举。
“大剧院是个好地方,就让她在剧院住一晚吧,明天我们将她带走。”埃利阿斯说,他密封好业伽的答卷,让亲遣队的其他成员将现场收拾干净,然后就像来时一样,默默离开。
到了私密住处后,他向皇帝发出了联络申请。
“陛下很满意那个骗子吗?”
“当然不。只是这件事已拖得太久,渐渐无聊了起来,且我马上要派你去做另一件大事。”
“我的荣幸。但是陛下,请记住她是骗子。”埃利阿斯没有放下警惕。
皇帝面露笑意:“当然。”德科的小举动是瞒不过人的,偷偷准备防火驱蛇的材料,将那些粉末融进油脂中,涂在身上,以起到暂时的效果。穿上特制的衣服,背诵河流相关的资料,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人真以为他在德科这个号称和平的国度没安排间谍,而亲遣队的成员可以被收买吗?他故意让他们放出信息,只是为了让游戏更有趣些。
收到的钱财就当是游戏中的一些小惊喜,亲遣队的人乐于接受,他也乐于接受,既然有人想演戏,就陪他们演戏。
至少这些人用心了,该背的知识也都去背了,比起蠢笨的骗子,他还是更喜欢付出了努力的骗子。
虽然这骗子的身份着实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歌舞团成员,一个用声音、用肢体去取悦别人的也配自称是泽米布雅真文业伽!河流那么清澈,他们却每天涂脂抹粉,这哪里像河流?不过没关系,时间已过去快半年了,他的测试也已进行到第七个地方,该开始下一步了。
只是不知道今晚,骗子的歌舞团姐妹,会不会去见她。
皇帝收敛了笑意,但他无疑为接下来的事兴奋着。
大剧院内,业伽清洗着身上的化学制品,这些东西并不难洗,在火焰灼烧后已消失了大半,但头发中还有些残留。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但德科的官员跟老师们认为她需要,她也就需要了。
今天的事没在她心里留下什么波澜,大剧院本不是住人的地方,为了她的到来添置了一些东西,现在整片建筑都空荡荡的,她静静听着那些溅起回音的水声,洗了很长很长时间。
就在她结束手上的动作,准备出浴室时,敲门声响起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格温的轻声呼唤:“业伽,是我。”
或许是来告别的,但当她穿好衣服,将门打开,却被拉住了手。
“业伽,你不能去帝国。皇帝说过,无论在什么地方找到长河的化身,都要乘车到离此地最近的河边,从长河流域将长河带回帝国,这段路那么远,是可以找机会逃跑的,我已经跟人联系好了。”
第6章 女皇的经历
格温急匆匆地说完这段话,仿佛生怕业伽不答应,也怕自己后悔一般。
但业伽只轻轻地将她拉进屋里,锁好门后,语调平缓地说:“跟谁联系的,应该取消。”
“不能取消!我知道你担心这件事有危险,但去帝国更危险,他们根本不信你在测试中的表现,你看亲遣队队长那讽刺的笑容,他们现在带你回去,只是要以更恐怖的方式报复人,要全世界看看欺骗帝国的后果。”
“格温,我不会有危险。”
“怎么不会有!不要心存侥幸了,逃跑的风险都要比去帝国的风险小。你是不是埋怨我来的时机不对?其实我早想见你了,但兰萨尔每天派人盯着我,生怕我做出影响计划的事。首相官邸的防卫也太严了,根本没空子可钻。”
“先前没空子,现在就会有吗。”业伽平静的双眸看着格温,随着测试结果出来,她身边那些隐秘的存在已由德科的人换成了帝国的人,帝国的人不会比德科的人松懈。
“业伽,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露空子引我来见你。”格温坐到床上,低头看自己的脚踝,白天的那股冰冷感一直附着在她身上,而现在那感觉已越来越深入骨髓。
“是帝国故意的,包括让我住在大剧院。格温,你找的人可能跟他们也有关系。”
“但我跟他们没关系!”格温在听了业伽的话后紧急回了一句,虽然她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来的,但随着对话,她发觉她已隐约将自己放在了可疑的位置,简直像是和帝国配合,来诈业伽的。
“我相信你。”业伽坐到格温的身边。
“可是,你真的不能去帝国,在那里谁会帮你。如果他们发现你是骗子,对你用刑怎么办,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叫业伽,为什么要答应兰萨尔他们伪装成河流的化身,这种一看就是去送死的,还会死的很难看那种。难道你有亲人被帝国杀死吗?那更应该韬光养晦,静等适合的时机,而不是冒险谎称自己是河流,这是多么荒谬的事啊,帝国根本就是把这当成了个笑话,等着别人用生命给他们提供扭曲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