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宜这才恍然,难怪黎晚安一进门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黎晚安看贺牧也的眼神不对劲。
那是浓情的看心上人的眼神。
“那你们……”
“我和黎晚安只是朋友。”他表述得清晰。
裴相宜心头积压的某种情绪,如退潮的海水,缓缓抽离。
盛邵钦眼神清明,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怎么?我和她只是朋友你很开心吗?”
“我哪有?”
“你的眉毛刚才明显一松。”
“你看错了。”
裴相宜欲退后,却被盛邵钦一把扣住了腰。
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她顿觉每一个关节都有了卡顿感,连挣脱都有了时差。
“那你刚才在担心我,总没错吧?”
他询问的是她刚才手忙脚乱去捂他眼睛的动机。
“我是怕你再去跳楼。”裴相宜推开他的手,亦避开他的眼睛,“谁知道你下次有没有这么幸运能碰到拯救你的好心人。”
盛邵钦看着她。
她不施粉黛,素净着一张脸又脸红的时候,最好看。
“走吧,送你回学校。”盛邵钦说。
他并不享受若即若离的暧昧感,只是知道她还需要时间。
两人上了车,快到学校的时候,盛邵钦问她:“接下来什么安排?”
裴相宜摇摇头,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本坦荡的前途,忽然阴沟里翻船,她对未来的期冀就像烛火被风吹熄。
不过幸好,她不是轻易被打倒的人。
通过这件事情,她也明白了,完美的陷阱从不张扬,它只是安静地等人自投罗网,哪儿有什么处处合她意的工作,“严丝合缝”的背后,往往都是人为操控。
接下来找工作,她会更加谨慎。
“那就先休息一段时间,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盛邵钦说。
“好的,谢谢邵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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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宜回到宿舍,看到桌上放着她的快递,是一个文件袋。
“苗苗,你帮我拿回来的吗?”
“嗯,我去拿快递,正好看到有你的就一起拿回来了。”
“谢谢。”
裴相宜撕开文件夹的封条,看到一张请帖掉出来,是陆西洲和沈鹿灵订婚宴的请帖。
请帖粉色烫银,少女心满满,很明显是沈鹿灵的品味。
“哇,好漂亮的请帖,是谁结婚啊?”苗苗凑过来问。
“我哥订婚。”
裴相宜发现当她再谈论起陆西洲和沈鹿灵的婚事,心里已经没有那种酸胀又无所适从的感觉了,只是仍然觉得遗憾,她和他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局。
母亲杜秀秀得知陆西洲即将订婚的消息后,拿出攒了很久的积蓄,给陆西洲和沈鹿灵准备了订婚礼物,她打电话给裴相宜,让裴相宜有空回去拿一下,在他们订婚当天送过去。
裴相宜知道沈鹿灵肯定看不上母亲的礼物,但这是母亲的心意,她又不得不照做。
她在订婚宴的前一天回了趟北巷。
母亲杜秀秀准备的是一对黄金戒指。
裴相宜打开锦盒的时候,忽然五味陈杂,她的母亲到现在都不曾拥有一件黄金饰品,可她却为陆西洲和沈鹿灵准备了一对黄金戒指。
“妈,你怎么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对黄金戒指可能不及陆西洲和沈鹿灵一件衣服,但对母亲而言,不知要卖多少狼牙土豆才能攒下。
“陆家对你有恩,陆少爷订婚,是一辈子一次的人生大事,我们总得有点表示。”杜秀秀是个承情又记恩的人,陆家收养裴相宜这件事,够她感恩戴德一辈子。
裴相宜搂住母亲的肩膀,靠在她身上:“花这么多钱你不心疼吗?”
“钱没了可以再赚。”
裴相宜轻轻“嗯”了声。
“你把戒指收好。”
“好。”
杜秀秀把锦盒递给裴相宜,裴相宜正要去接,手机响了。
是陆家的座机打来的。
她还是第一次接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
裴相宜走到门口,接起来。
“相宜小姐,你回来一趟吧,陆总没了。”是陆家管家的声音。
裴相宜错愕:“你说什么?”
“陆总去世了。”
第29章 葬礼
陆西洲的父亲陆添去年动了心脏手术后,众人都以为他恢复良好,结果他却在陆西洲和沈鹿灵订婚前一天因为运动不当,在酒店的健身房心脏骤停去世。
陆家上下,陷入一片混乱。
裴相宜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去陆家。
陆夫人肖芸芝受不了打击,已经晕倒,陆西洲作为家里独子,来不及消化父亲猝世的剧痛,就要忙着处理陆氏集团各方的压力。
在生死面前,情爱纠葛和过往的一切恩怨都显得微不足道。
裴相宜在肖芸芝床边照顾了整夜,肖芸芝呓语不断,状态堪忧,直到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才勉强打起精神操持陆添的后事,以及和沈家商量延迟订婚。
陆添的葬礼办在海城殡仪馆。
灵堂设置在殡仪馆主楼,挑高近十米的空间被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中央挂着陆添的巨幅遗像,照片中的陆添西装革履,目光如炬,鲜活地仿佛还在这个世界。遗像下方,是一口价值不菲的金丝楠木棺材,周围堆满了白色的花圈。
裴相宜作为陆家养女,着一身黑衣,与肖芸芝、陆西洲一起立在花圈旁,接受来自宾客的吊唁与安慰。
葬礼当天,天降大雨,尽管如此,殡仪馆外还是停满了各种豪车,海城名流悉数到场。
盛邵钦带着盛世集团的两名高管一起前来吊唁,他一身黑色的西装,不知是不是沾染了雨丝的缘故,这黑色比以往更深,衬得他气质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稳。
进门时,他按规矩在烫金签字簿上写下名字,签完字放笔的那几秒,他抬眸看了裴相宜一眼。
两人的视线遥遥相遇。
盛邵钦先挪开了目光。
他径直走到陆添遗照前鞠躬,鞠完躬后,抬步走向肖芸芝。
“阿姨,节哀。”
盛邵钦双手握了握肖芸芝的手,肖芸芝憔悴地点点头,盛邵钦又无声地拍了一下陆西洲的肩膀,手掌停留片刻,像是在给陆西洲力量。
最后,他才走向裴相宜。
“节哀。”他对裴相宜说,很是礼貌的语气。
裴相宜和他握了握手。
很快,下一拨吊唁的人又进来了。
裴相宜无暇顾及盛邵钦,甚至连他的背影都来不及多看一眼。
葬礼繁复。
一天下来,裴相宜感觉自己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陆西洲更甚。
从陆添出事后,他几乎就没有睡过,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致。
葬礼一结束,陆西洲就直接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歪着睡着了。
裴相宜经过休息室的时候,看到他只穿着单衣,眉头紧蹙地瑟缩在沙发角落里,心头忽然涌上来一阵悲凉感。
她折回去,找到陆西洲的外套,给他盖上。
“爸……爸……你别走……”
陆西洲睡梦中低低抽泣,他忽然伸手,紧紧攥住了裴相宜的胳膊。
“爸……爸……”
陆西洲用力一拽,裴相宜猝不及防,就被他扯进了怀里。
她吓了一跳,正要去挣脱,余光忽然瞥见门外一道英挺颀长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盛邵钦。
第30章 潮湿的诗
其实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但裴相宜还是推开陆西洲的
手追了出去。
走廊里不止盛邵钦在,还有傅一城、蒋修铭等人,都是陆西洲的发小好友。
几人皆身高腿长,穿着黑色西装,各有各的姿清逸骨,也各有各的矜贵。
他们大概是不放心陆西洲,所以葬礼结束,宾客散去,他们又一起回来了。
“相宜,西洲怎么样?”傅一城问。
“他睡着了。”
“这两天估计是累够呛,那我们不打扰他了,让他先休息。”
裴相宜点点头:“好。”
他们往吊唁厅方向去,盛邵钦走在几人中央,全程没有看她,他神情很淡,有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漠然。
裴相宜心头仿若填进一块铅,神思不可遏止地下沉。
她更累了。
傅一城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裴相宜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震了震。
裴相宜以为是母亲杜秀秀的信息,这两天,母亲杜秀秀时不时会发信息询问她陆家的情况,喜事变丧事,母亲替陆西洲感到分外惋惜。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母亲的信息,是盛邵钦发来的。
盛邵钦:“出来。”
而后,又补一条:“停车场。”
殡仪馆的侧门连着停车场,裴相宜走进停车场,目光扫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盛邵钦的车,直到她面前的黑色路虎闪了闪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