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高手!
还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爹想要解药,难道爹已经中了毒?
“桑大夫,那个人醒了。”夏景程说道。
桑落立刻去柴棚审问范小楼。
范小楼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吊梢眉抬得老高:“你!你!你为啥绑我?”
桑落也不废话:“你给十二姑娘的药,你从何得来?”
“是十二姑娘让我去取的药。”
范小楼很是委屈,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国公府有爵位,但朝中缺乏政友,工部尚书刚坐在位置上,可没有爵位,将来圣人和太妃说杀也就能杀了。这场联姻,男女双方的身份都不起眼,但对两家人互有裨益。
三个月前,十二姑娘的婚事再次被提了出来,十二姑娘却突然不想嫁人了。反抗了几次,可国公府里岂有她一个庶女说话的份儿?很快就被崔老夫人关在了北院里。
那几日她闹得很厉害,谷氏却拿捏着小娘的小命,她不敢硬碰硬。也不知去哪个药铺弄了药来,吃了之后,当场就腹痛不已,国公府怕出人命婚事作废,立刻找大夫来瞧,可大夫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过一阵又不痛了。
可到了第二个月,刚开始提婚事,她再次腹痛起来,这一次众人只当她是装病,根本不理。
到了第三个月,也就是前几日,国公府已经见怪不怪了。由着她在床上打滚。这一次十二姑娘痛得厉害,挺了好几日,实在挺不住了,就悄悄让一直跟她相熟的范小楼去外面取药。
“什么地方?花了多少银子?”
“东大街上的一家叫做‘客再来’的茶水铺子,我去了之后,只说了一句‘替十二姑娘来取健脾的茶方’,茶水铺子的掌柜就拿出一颗药丸来,没有花银子。”
桑落皱起了眉。不收银子,那要什么呢?
她站了起来,想要去茶铺查探一番。忽地意识到,这茶水铺子开在东大街,岂不是离点珍阁很近?若路过那边,遇到莫星河,岂不是很麻烦?
她想起颜如玉的叮嘱,莫星河的身手她有些印象,知树和风静未必能打得过。她捏了捏手指,将那颗新得的药丸的解药部分取了出来。
只有一颗完整的解药。
十二姑娘没有服药,必然要打草惊蛇。必须要先解决十二姑娘的毒。还要弄清楚茶铺的来历,才能真正解决这个问题。
决定做得很快。
她毫不犹豫地带着风静和知树再次上了马车,直直奔向国公府。
今日献了这么大的丑事,国公府的赏菊宴潦草收场。桑落到时,天色擦黑,各家的马车刚刚离开。
崔老夫人刚刚松了一口气,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靠在美人倚上,想要先歇一歇再去处置十五的事。
眼皮子刚耷拉下来,下人就又来报:这桑大夫又回来了,
她怎么又回来了?
崔老夫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两眼冒着金星。
“她提着很大的药箱,说是要上门来替四院的夫人看诊。”
还算懂规矩,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在婚前不宜传出频繁看诊的消息。
崔老夫人抬了抬手指:“你带她去找十四。”
钟离珏得了授意,趁着天色昏暗,带着桑落再次进了北院。
不出所料,十二姑娘从迷药中醒来后,依旧疼得死去活来。
桑落将解药塞入她口中,一盏茶的功夫,十二姑娘就平静下来。她像是洗了一个澡,浑身湿漉漉的,都是疼出来的汗。整个人虚脱了一般靠在榻上。
钟离珏让人送一碗粥来,亲自喂着她吃完了,才问桑落:“十二姐姐究竟是什么病,竟疼成这样?”
十二姑娘放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抓住桑落。生怕她说出一个字来。
桑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那个叫范小楼的家丁给的药。看样子是对症了。”
十二姑娘看向钟离珏。神色很是疏离:“我既然无事了,妹妹还请回吧。这边有桑大夫就够了。”
钟离珏有些气恼。今日刚将她从钟离玥手中救下来,她不说一句感谢的话,还要赶自己走!
桑落明白十二姑娘这是有话要说,冲着钟离珏眨了眨眼,钟离珏这才离开。
十二姑娘面容虽憔悴,却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瓜子脸,柳叶眉,眉眼娴静。
“今日多谢桑大夫了。”她缓缓说道。
“十二姑娘这一出戏,演得实在是呕心沥血。”桑落淡淡地瞟向她床头的八宝金丝圆顶盒子,“却不知你的情郎可晓得你为他如此拼命?”
十二姑娘身子一震,抬起眼睛看向桑落:“我没有情郎。”
说得斩钉截铁。
可桑落却道:“你若没有情郎,如何会破了身子?”
十二姑娘瞳孔骤然缩小:“你,你,胡说!”
桑落道:“今日你中了迷香,但我没有。你既然腹痛不止,我肯定要替你看面诊,也要确定你是否患有带下病。所以顺道看了一眼。”
真的瞒不住了。寻常大夫不会来看,可眼前的是个女大夫,查看一下一眼就清楚了。
十二姑娘手指绞着被角,骨节泛出青白。浑身不自觉地抖了起来:“你要什么?桑大夫可知道,我只是个庶女,我娘被谷氏压制了一辈子,没攒下多少银子。”
“我不需要银子。”
“那要什么?我这身子嫁入尚书府,还能有好下场?”她自嘲地笑了。
“他怎么说?要娶你吗?”桑落指了指八宝金丝圆顶盒子。
十二姑娘吃惊地看着她:“你怎知——”
“这个屋子如此破败,只有这一样物件是个精致的,又摆在你床头,晌午我要碰它时,你几次有意无意地阻挡,可见是你珍视之物。”
十二姑娘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他怎么说?”桑落问得很平淡,其实她已知道了答案。
“他......”十二姑娘眼眶有些红,却又咬牙切齿地说,“死了!粉身碎骨!”
桑落了然。
古代女子的脑子似乎就这么单纯。以为身子交出去了,就是定了情。自己在这拼死抵抗,那头却根本没当回事。
这就是男性。
没吃到以前,很可能说得天花乱坠,吃到嘴里之后,就又想着下一个没吃过的了。
桑落并不唾弃他们。
毕竟读书时就学过。男人,本就是动物性居多:争斗、占据地盘与食物都是为了繁衍,找不同的雌性交配,以保证自己的骨血能够安全地、更多地传播下去。
一言以蔽之:畜生。
“你没怀孕,已是万幸。”桑落说得很是中肯。
幸?这叫万幸?
十二姑娘撇过头去,肩膀微微抽动着,显然是在哭泣。
桑落想了想又问:“舒服吗?”
十二姑娘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红着眼眶看她:“什么?”
桑落开始了灵魂连环问:
“你可觉得欢愉?”
“可有一炷香的光景?”
“他侍奉你了?”
“可有四寸?”
她问得一本正经,像是在问“你病了多久了,哪里不舒服”一般。
十二姑娘彻底惊了。这桑大夫问得也太直接了!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她又不是那种女人,怎么说那些词?连想都不能想啊!
见她垂着头,苍白颓废的脸彻底臊红了。
桑落只得说道:“我可以恢复你的处子之身。”
闻言,十二姑娘刷地一下抬起头来,双眼满是怀疑:“怎么可能?”
可是恢复有什么意义呢?脑子里还是装着那些东西,换一个男人,一样吃亏上当。
“前些日子,京城有句名言,你可听说过?”桑落说道:“难言之病切莫拖,桑家奇方治沉疴。”
十二姑娘隐约听过,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来,抓住桑落的手:“你当真能治?”
“你要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十二姑娘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几个“没有”来。
桑落在心底摇摇头。原来是只“公兔子”。按倪芳芳
的话说,“公兔子”都该剥皮剁碎了红烧。
十二姑娘又补了一句:“他是个顶好看的人。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桑落突然想到颜如玉,漂亮有什么用。
雄狮依旧沉睡不醒。
“既然如此,你更要庆幸。再好看,不也要拉屎放屁挖鼻剔牙吗?这种货色留着有什么用?跟他送你的这个盒子一样,就在家里当个摆设?”
桑落指着那盒子继续说道,
“你日日夜夜看着这个摆设,能顶你吃喝吗?能让你不在国公府里受气吗?能让你不疼吗?能让你的小娘抬头做人吗?能让你不被别人下迷药下催情药陷害你私奔吗?能让你享受片刻欢愉吗?”
不能。
都不能。
十二姑娘不住摆头。
它除了好看,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