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这贼人竟是来偷喜盒的!
“我去追!”桑落抛下一句话就跳出窗口,追了出去。
桑陆生怕她出事,急匆匆地去寻桑林生与桑子楠,桑子楠让他二人在家中守着,以免再丢喜盒,桑陆生拽住桑子楠叮嘱道:“小落性子倔,你拦着,别出意外。天亮你们回不来,我就去报官。”
桑子楠应了一声,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桑落死死地跟在那道黑影身后,对方扛着一袋子喜盒,跑得并不快,但她却感到体力越来越不支,耳畔风声呼啸,不知跑了多久多远,周围的房屋渐渐密集起来,追进城中央了。
那黑影显然也没想到她能追这么远,后背的包袱越来越沉,步子开始虚浮,却不敢松懈半分,双手死死攥着袋子,埋头向前跑,只是跑得越来越慢,好几次险些摔倒。
桑落一看那人就近在咫尺,手一伸几乎就可以触碰到那装着喜盒的袋子。顾不得腹部岔了气似的疼痛,叉着腰腹喊道:“你把东西留下!我就不会报官!”
那人如何肯干?听了这话,步子乱了,脚底一个不留神,面朝地摔了下去。
桑落连忙去抓,眼看着指尖就要碰触到那布袋子。刹那之间,一道影子横过来,直直将她与黑影隔开。
只觉得指尖冰凉,桑落下意识地抓住,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剑鞘。
剑鞘像是带着神力,震得她手臂发麻,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黑影见自己得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桑落再要去追,银剑出鞘横在她面前。咽喉处传来丝丝凉意,顺着银剑瞪过去,只见一个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敌意。
“让开!”此时不是争高下论是非的时候,喜盒不能丢,那是内官们的念想!她要去追回来!
男子纹丝不动。
桑落向后退,泛着寒光的剑刃逼了过来,不给她半分追贼的机会。
“你们什么人?竟然偷抢喜盒!我必然是要报官的,你们以为能逃得过?”桑落急声呵斥。
咽喉处的剑并不退让,男子仍旧沉默不语,目光却看向不远处。
桑落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一驾高大的马车停在街口,车厢四角挂着赤金的香球,在黑夜中闪着几点狡猾的金光。
姓颜的狗东西!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小落!”身后桑子楠追了过来,看到她被剑指着,心中大急,连忙上前来救,谁知男子一抛剑鞘,击中他的腹部,叫他直不起腰来。
桑子楠的腹部痛得钻心,弯着腰艰难地道:“你们要做什么?杀人越货吗?那些都是喜盒,不是财宝。你们把东西还回来,要多少银子,我们另外给——”
男子觉得他异常啰嗦,剑鞘一挑,再朝下一击,桑子楠倒地。
“堂兄!堂兄!”桑落动弹不得,焦急地喊了两声,见桑子楠毫无回应,冲着马车道,“颜如玉,你拆穿我女儿身份,阻碍我行医坐诊,又罚我进绣坊做劳役。这也就罢了,你为何要偷我喜盒,伤我家人?我与你有何恩怨?”
锦帘后的人悠悠地笑了。
颜如玉坐在马车里,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捏着钉满线结的帕子,修长的手指懒散地挑起那松松垮垮的线结。
每一针都透着应付和讥笑。
玉苁蓉,壮阳之药。她拐着弯儿骂人的本事倒挺厉害。
叫什么“寸芸”,编的那一套竟也将余护卫这样见多识广的暗桩唬住了。
“恩怨?”颜如玉说得慢条斯理,“桑落,你与我的积怨太深了。”
他原本只是宫中的普通禁卫,只想建功立业,却因她那两句话,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四年前,他中了毒,寻桑林生去解毒。
一推门看见一个小药童。听说桑林生有个儿子也在跟着学医,颜如玉毒发多时早已体力不支,来不及多想,直愣愣地倒在小药童的身上。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自己被人拔了裤子,手脚被缠在一张奇怪的板子上。
忽而下身一凉,小药童倒了不少药水在他身上冲洗。
这一冲,颜如玉意识清醒过来,只
是浑身无力,说不出半个字来。只看见那小药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用手触摸。
是有什么龙阳怪癖吗?
不是。
那个触摸的手法十分怪异,像是在探索什么、检查什么。先是在腹部按压,再往下......
那不是猥亵,而是一种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他躺在“砧板”上,如同任人宰割的鱼肉,心中不停怒喊,却仍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个桑落丈量每一处还不知足,竟还捉起一柄小刀,遗憾可惜地一叹,手中的刀并未停歇,眼看着就要切下去,
好在同行之人寻过来,在那千钧一发之机,敲开了门。
眼看桑落放下刀儿,颜如玉缓缓松了一口气,以为就此获救,不想却听到了主宰他命运的两句话:
“不能切。”
“若要他挣银子,倒不如送去南风馆,想必能成头牌。”
这两句话,将原本的计划和抱负彻底打乱。他被带到太妃面前“以色侍人”,成为了京城的笑柄。
颜如玉每每想起那一幕,都怒火中烧,多年训练的冷静荡然无存。捏着绣布的手紧紧一收,眼神迸发出怒意,长臂一抬,抛开车帘走出车厢,站在马车上。
红袍在夜色中划出盛怒的弧度。艳丽的脸上写满了积攒四年的羞愤,眼眸似火,在暗夜中也亮得惊人。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睥睨着一身绿衣、披散着长发、略显狼狈的她。
唇一挑:“桑落,这下你该记起来了吧?”
第29章 他不干人事
一高,一低。
一红,一绿。
一男,一女。
一弯弦月,不知何时挂在了天边,弥着莹莹之光。
桑落缓缓抬起头,看向月光下的红衣公子。
难怪。她想。
长成这样,难怪叫“颜如玉”,总不能叫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桑落认真回忆了一遍,如此绝色,自己应该有印象。如果没有印象,那就极有可能是当初见他时,只看了他下半身。眼下取回喜盒要紧,爹时常说认怂保命,不如先好好道个歉,让他将喜盒还回来。
“抱歉,经手的病患多了些,着实不记得了,不知你得了何病?可是当时没有治好?”
颜如玉气息一滞,眼眸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她坦率的面庞上,试图寻出一丝作伪的痕迹。
自四年前那事之后,他一直暗中留意她的行踪,直到前些日子得知她女扮男装坐堂看诊之后,他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杀她一条命何以抵消他的屈辱?他要她同自己一样声名狼藉,前途尽毁。
只是没有想到,她好像活得更自在了。
听说她现在仍旧行医治病,去绣坊当绣娘,都能逮着机会行医。每次救人之前,必须让病患签文书,声明知晓她是女子且不会追究后果。当真是心思缜密,会钻空子。
他等着看她愠怒,看她害怕,看她懊悔不已。然而,她一身绿油油的,像一根韭菜,用真挚又澄明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对自己过去的劣行一无所知,甚至不记得他这个人。
他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渗出一层层的寒霜。
桑落察觉出其中的森森恶意,心想毕竟长成这样,说记不住可能让他失了脸面,便又找补:“我惯常看男病,对患处记得清楚一些——”
“若是还未治好,我可免费复诊,治好之后,还请归还喜盒。”她看向那宽大的车厢,车厢里还点着灯,言辞恳切:“只是此处黑暗,需要您进去把裤子脱了——”
“大胆!”知树怒喝道,剑刃一顶,桑落的脖颈上立马沁出了血。
那道伤太细,桑落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一丝刺痒。
还想来那一套?颜如玉手指一抬,示意知树撤去银剑退到一旁。他仍旧毫无温度地俯视着她,唇畔挂着一抹笑:“喜盒丢了,可知你桑家有何下场?”
桑落当然知道。
盒子里的东西,未必会有人来要,但是身为刀儿匠绝不可弄丢。如同将士丢了虎符,文官丢了官印,皇帝丢了玉玺。
公门的刀儿匠丢了喜盒,铁饭碗收回,人还要流放。
“我倒有一个法子。”他站在马车上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说话。
桑落冷冷地看着他,思忖着他究竟有何邪恶的目的。东西在他手中,她受制于人,不甘,但要低头。
她迈开步子向前挪了一步,又挪一步。
马车旁的香气甚是奇特,不是木香、花香或果香,而是一种奇特的味道。
颜如玉勾着头,说道:“不过是几块干肉,弄丢了就丢了,不如回去寻几块猪肉羊肉,切了晒干顶一顶。”